萧玉舟喉头一滚,连带着胳臂腿脚的伤,抽痛难止。
心里翻着五味杂陈,犹豫再三,仍是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去,从上官伊吹的脚底扯过被衾,替他悉心盖上身。
萧玉舟的目光如醉,怀着虔诚的膜拜,不敢有一丝丝亵.渎,由脚到颈,对上了一双赫然通亮的眸子。
你醒了?
一个哆嗦,手里的被衾散落。
上官伊吹淡然睇着他,探究意味深长,也可以说,我知晓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思,等着你来而已。
没有,绝对不是您想象的那样。萧玉舟的心口盘了一根带线的针,将全部心颤缝了个紧,一滴不洒。
我真只是之前受您一恩,觉得应该报答您的,夜晚疏凉,更深露重,谨着您不遮体,要受寒气侵蚀,故此斗胆一举,甚望海涵。
上官伊吹环手抱怀,一副泰然自若,毫无感动。
此刻我在下,你在上,只差着你扑上来的距离,叫我如何轻易信你?
真不是如此。
萧玉郎也弄不清自己的尊严去了哪儿,八尺昂藏的男儿噗通跪在地上,一脸虔敬地垂着头,我有自知之明。
你那种浅薄的自知之明,还是要不断根深蒂固才好。
上官伊吹转为侧身而卧,平时对方的目光漆黑入夜。
我放着阿鸠不管而去救你,只因为那个时机于他来说,不受约束才更容易施展拳脚,率性而为。
所以,你真不必给自己脸上增光添彩,会错意思。
他的话波澜不惊,实则眉眼伤人,唇语寒刃。
完全把萧玉舟连皮带骨砍杀干净。
萧玉舟羞愧难当,准备再告饶的。
上官伊吹反而伸手将他一摁,死死压在床边。
其实,你是不是也看上我的脸了?
一定是如此的表情,直击萧玉舟的内心缝隙,再多的武装立刻丢盔弃甲,溃烂如泥。
我
很难否认,第一眼惊鸿一瞥的心动。
上官伊吹轻笑了。
此脸荼毒我至深,既然你喜欢得紧,不如我把脸送给你,你可稀罕?
萧玉舟惊恐万分。
就见上官伊吹的一只手上早已戴着鱼皮银纹白手套,居然掌握三角脊刺刃头,沿着自己光洁如脂玉的额角轻轻一划。
那张抵去北周半城繁华与落寞的脸皮,随着刀尖之势,自最上层卷卷落下,露出黄脂白骨,脱皮的肉块渗出胶着的丝液,肌髓抽搐。
殷色的血与之滚涌,落地有声。
上官伊吹一脸平静。
萧玉舟吓死了,双手夺了自家的兵刃,不要!不要!我再不缠你!你快住手!
剧烈起伏的酸液,在他的喉咙里翻江倒海,萧玉舟的表情仅仅残存着强烈的惧怕,仿佛令人神魂颠倒的脸皮,已经落入自己掌心,沾一手血。
不要!
内心深处的期待与思慕全然碎裂。
捂着嘴,连周身的伤痛再也不顾,萧玉舟几乎是夺门而奔,趁夜逃去。
上官伊吹依旧躺着不动。
地上的血滩与切落的皮肤袅袅升起一股虚白的烟,淙淙逆流而上,钻入他腰后的玉屏笛中。
烦人
或许他嘀咕的是。
凡人
总之就是,上官伊吹把遮脸的帽沿重新挡在脸前。
跑堂儿的闻声而出,举着灯台走廊里大喊,怎么回事?!谁疯了?!
上官伊吹原床翘起二郎腿,准备睡了。
跑堂儿的还在喊,这位小郎君,你来来回回,回回来来地在这条道儿走,是尿频,尿急啊,还是尿不尽?
就听见戚九熟悉地声音悄咪咪地。
抱歉啊,我水喝多了。
然后两人一阵稀碎嘀咕。
戚九的声儿湮了。
上官伊吹立刻不躺了,阖着门追上跑堂儿的身影,张嘴就问方才尿不尽那家伙回房了吗?
跑堂儿的遥指店门口小树林,解手去了吧?像是欲言又止道,咱们店处得偏僻,豺狼虎豹就在林子里打转转,您赶紧把他捞回来,店里的规矩,要灭灯了,如果灯灭前你们不回来,我可就栓门了。
上官伊吹道声谢,几步追了上去。
戚九手里提着一个铜质夜香壶,跑堂儿的刚送他的,叫他屋子里解决,不要在旁人入寝的时候在廊道里瞎溜达。
殊不知他是气啊。
戚九手里的小铜壶踢里哐啷,踢里哐啷地摇,一路絮絮叨叨的,魂儿都丢了,不自觉地入了林。
等他回神,身体已经很自觉选了一棵百年美人松下,手提夜香壶扶着树,做好放水姿势。
上官伊吹跟了半晌,趁其不备,风一般临到他的身后,一把扣死那提壶的手,另一手就自由发挥。
他的怀里桔香渐渐氲起,唇角叼着浅笑,道,听说你尿不尽,我来帮你。
第69章 打打打打劫
风入了树林, 夜色撩人, 融融的月华沉寂, 一半树阴一半皎暇,投在地上是斑驳陆离的枝影。
寂寥, 远瞧着野店的灯光簌簌灭了。
唯有两人立在林间,互相倾诉爱意衷肠。
上官伊吹抚摸着戚九的手臂,贴着香淋淋的细汗一路徘徊, 直到戚九不停开阖的唇。
橘子好吃吗,这个橘子可是我从橙霜河中给你特选的,你尝尝, 嗯~
上官伊吹特意给他吃了瓣橘子,逼着戚九强吞了下去。
酸除了嘴, 戚九浑身都被这颗小橘子染得泛酸, 软靠着树。
上官伊吹触摸着他的心,依我瞧, 这儿的酸劲仍十足呢吧?你是不是觉得萧家店我救了箫玉舟一命, 便是对他令眼相待,嗯
戚九且求饶了。
手里的小铜夜香壶又缓缓地摇来摇去, 吱吱呀呀的。
上官伊吹亲一亲他的额头,尤胜温柔地抚慰,知道为什么我又折回萧家店去吗?是因为我绝不能连着离开你七日, 总希冀着你连一夜都离不开我。流水一般的情话, 叮叮咚咚地敲击在戚九的耳畔。
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温柔以待, 戚九露了浅浅一莞笑, 琉璃脆的眸子啭出了多少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