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伊吹毫无迟疑,旋即回复:你并非鲤锦门的人,故此无需解释。
呃被拒绝了。
谢墩云一把搂住戚九耷拉下的双肩:好兄弟,哥哥知道前因后果,回头哥给你讲。
戚九嫌弃拍开对方的胳膊,现今你求我,我都不想听一个字。
如果没记错,就是他先什么也不愿说清的!
好了,既然此事暂时告一段落,那剩余的事情,我鲤锦门自会处理,二位先行离开吧!
上官伊吹瞧二人推推搡搡,不知何故声音冷却半度,料峭冬寒自整间垮塌的书坊平地乍起,冷嗖嗖至滴水成冰。
戚九完全不想离去,最后一搏道如果,我能帮您找出整件事的答案,您能同意我做您的门徒吗?
胆子不小。
上官伊吹斜睨,连死人都害怕的胆小鬼,根本没有资格进入鲤锦门。
况且鲤锦门是什么地方,岂能由一介草民肆意妄为?
戚九道:我天赋异禀,这个算不算理由?!
谢墩云噗嗤笑道:小九啊,你以为鲤锦门是菜市口的地摊,随你占据?
再者,你斗胆与位列北周女帝第一心腹讨价还价,莫说天赋异禀,就是你整个人是张饼,亦是枉然。
此话意图再清晰不过。
云泥之别。
天上人间。
戚九因寥寥数语所激,胸膺里登时愤火难泯,一把拨开谢墩云透着不怀好意的笑脸,径自走到那尸身前蹲下。
脑仁中对于血液的恐惧骤然复苏,搅扰的视线凌乱如藤蔓,戚九微微定神,窃想。
若是寻求到自己脑海里丢失的部分,或许他的行为便不会如此幼稚失常。
但凡自己多历练一层能力,也不至于被熟人瞧扁,丢人现眼。
想着,不顾上官伊吹与谢墩云的目光交织,双手撕裂尸体背后的长衫,自血肉模糊中来回摸索。
没错,烟气断断续续的位置,与死者的皮肉里,真有某种异常的存在。
寻至,戚九强忍极度的呕心与眩晕,将手指刺入异物的边沿,垂眸一剜,连肉带血撕下来一块。
或许正是这块东西制造了整场梭蛇幻彧,而并非书生本身。
言之凿凿,足以令任何人相信他的话。
谢墩云提灯来照。
戚九手里血淋淋,烂乎乎的皮肉间,紧紧嵌合着一块银制厚片,边沿参差不齐,足有碗底大小,宛如天然寄生在人体肤表。
上官伊吹抬手接住,对灯仔细翻瞧:这是什么烂东西?难道凭着这样一块普普通通的破银,我便能轻易相信你的话?
戚九再闻,引人作呕的血臭里,分明巻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香气,蹁跹如手,一把就扯住了戚九的全部目光。
圆厚的银面间,一条健硕狂舞的犀牛腿蹄,隐约可见。
汗。
暴汗如瀑。
戚九仅存的短短记忆里,绝对是见过这般的肥壮的大腿。
指不定还摸过。
戚九大声宣布:上官大人,小人确实晕血,确实不适合当您的门徒,所以刚才的话全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望您海涵。
说着偷偷去扯对方手里的残块。
上官伊吹又缓缓扯了回去。
那你的天赋异禀呢?
总觉得上官伊吹唇角,憋着笑,但又极快消匿。
戚九一跺脚,大人别提了,我就是块饼!
脸红心涨,转身准备往破烂的坊门口闯,早忘记书坊塌陷地底,没头的苍蝇原地转圈。
谢墩云摇摇头,一把扯住戚九的衣领,对上官伊吹恭谨道:多有得罪。
上官伊吹仿佛无觉,仅对戚九喊:小子,接着!
二指禅弹,从指尖蹦出一闪白花花的光斑。
稳稳落在戚九笨拙张开的掌心,火一般灼烫。
算是谢礼。
上官伊吹意味深长道。
谢墩云蹬足临高,扯着戚九从屋顶的漏洞跃出,眨眼消逝。
上官伊吹搓搓手中皮肉,美丽的瞳孔内暗涌澎湃。
轲摩鸠,你可观赏得足兴?
金铃琅琅,从漏洞外探出一颗华贵无比的脑袋。
阿官,你是狼,如何也瞒不过你的耳朵。
轲摩鸠对屋内静驻的人细细品量,唯觉得上官伊吹手执皮肉的模样,像被鲜血勾勒点染,加之灯色如豆,美艳里不禁沁透出阴鸷的决绝。
不容靠近。
于是变得小心翼翼:那灰头土脸的小子,就是你口中独具慧眼的重要人物?
既然他有利用价值,为何又不带他折回鲤锦门去?
还不是时候。
而且,不是利用。
上官伊吹道:话说,外面的幻兽可都消散了?
轲摩鸠接答:那是自然,一转眼的功夫,全部灰飞烟灭,真是活久见,第一次接触这种等阶的幻兽。
可把鲤锦门的那些臭小子磋磨个半死不活的。
语调继而转柔,阿官,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把这群混小子的普通武器,换成破幻的钦玉斩,也好早日消除更多的筑幻师。
上官伊吹不等他诉苦完毕,直接否决,不受伤,就不算历练,不淌血,就不算教训,他们皆是破魔裸塔亲选的弑幻者,不用我来体恤。
轲摩鸠闻言,不再多嘴。
上官伊吹大约觉得自己态度过于生硬,又将话头转软。
或许你说的也对。
轲摩鸠回望他的凝重表情,如花儿绽至极艳。
上官伊吹抠出烂肉中的银碎,执入掌中攥紧不懈。
我们一齐历经重重叠叠的地狱劫难,或许最严峻的一次,从现在即将开始了。
第15章 我摸!我猜!我猜猜猜!
戚九快步走出一截脚程,笼罩市廛的幻结完全自行解除,梭蛇的影子浑然无存,可是破坏的建筑反而幽荡荡地矗立,证明侵袭曾存在过。
大腿,大腿,那条大腿可是犀牛腿吗?
谢墩云喊他十遍,未能唤停其脚步,便一把拍在某人的肩头。
戚九心不在焉,重心顿失,噗通跪在地上,回首瞪着罪魁祸首,目光里火星迸射。
咋你把我当房顶啊?想一拳凿开个新洞出来啊?!
非也,非也!
谢墩云忙陪笑,伏身将人从地上扯起,恬着脸拍尽对方膝盖间的灰尘。
今日屡屡开罪了小老弟,哥我老过一场,尤怕孤独寂寞冷,所以希望小九莫要记恨,仍旧与我比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