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欢

第89节(2 / 2)

消沉颓唐了很多年,也夹着尾巴过了很多年,到如今,早已疲惫,甚至对世情生出几分怯懦——真折腾不起了。

到京城一行,听得妹妹的心思,他就想试试也好,最终是败兴而归。

是,他没去见董飞卿,因为没勇气:就算董飞卿站在他面前,他都不见得认识。这些年过去,那孩子的样子,在他心中早已模糊不清,加之一点儿情分也无,相见定是自取其辱。

被妹夫言辞犀利地奚落了一通,他面色涨得通红,却只能低声称是,允诺下不为例。

不然能怎样?已在妹夫所辖的一亩三分地安家,方方面面的,就得低头做人。

兔园越来越热闹,讨论的话题千奇百怪的:

女孩子大多数热衷于讨论穿着打扮、家长里短,与亲人置气了,要送亲友礼物,都会到兔园征求意见;

男孩子热衷于讨论史书中一些有趣或是令人发指的人、事,学问上遇到不解之处,便虚心请教;

余下的一些话题,始终围绕着京城名人,程府中人、唐修衡、黎郡主、陆开林、姜道成、叶先生、董飞卿和蒋徽。

渐渐的,人们发现书院是真不管你说什么,言辞、话题都更加随意,有两日,竟然讨论起他们眼中的这些了不起的人物的样貌来,一本正经地要为他们分出个高下。男子这边,要比较出唐修衡、董飞卿、陆开林谁更俊美,女子这边,则要为蒋徽、薇珑分出个高下。

董飞卿听了,嘴角抽了抽,“这帮孩崽子,就欠饿他们几顿。”

“我瞧着也真是吃饱了撑的。”啼笑皆非的蒋徽附和道。

他们一笑置之,有些学生却对这种情形头疼得厉害。

到了初九,董飞卿这个月的四堂课已经讲完,以顾沅淳、林芳好为首的一些学生来找他,抱怨起兔园的事,前者道:“偶尔真是乌烟瘴气的,看半天,也找不到一个探讨学问的话题,我自己写吧,赶上他们忙着争论别的话题的时候,便没人理会。”

林芳好附和道:“是啊。我和几个同窗,也遇到了好几次这样的情形,再有用有趣的关乎学问的话题,放到那儿都没人理。”

董飞卿一笑,“你们只想探讨关乎学问的话题?”

顾沅淳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是想有个地方,供我们只谈论书院、文人、学问的地方。这种话题怎么想都挺好的,但要是放到兔园,分量真比不了与程阁老、唐小侯爷、您相关的。”

这倒是。当初他的初衷,就是顾沅淳所说的这些,哪成想,这帮孩子跑题了,并且跑得不亦乐乎。董飞卿颔首道:“记下了。容我这几日想想法子。”

几个人立时眉开眼笑,道谢离去。

早在初三,新写好的话本子誊录完一份,蒋徽检查之后,派友安送到叔父手里,“毕竟是关乎帝王将相的,让程阁老帮我看看,有无错处。甚至于,他要是觉着不妥,那我就权当没写过。”

友安称是而去。

五日后,程禄笑呵呵地来传话:“阁老闲时与皇上下棋的时候,提了此事,皇上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写的很好。阁老说,话本子被皇上留下了,要等皇后、公主看完之后才能还给他,至于他,不打算还您了。旁的事,您只管放心。”

蒋徽喜上眉梢。同一日,宋云桥前来见她,为的是请她答应把话本子交给梨云班编成戏。

她爽快点头,允诺休沐的时候腾出半日时间,与梨云班商议后续相关诸事。

自初八起,她再一次仔仔细细检查话本子,寻找有没有犯忌讳的字眼、语句。

当日傍晚,宋云桥再次登门,蒋徽不免意外。

宋云桥开门见山,“梨园行这几日出了一档子挺奇怪的事:京城的一个戏班子,每日都在唱一出《芳华令》。

“看过的人,都说与《风华令》过于相似,写话本子的人,分明是照猫画虎,照着您的话本子写的。

“下午我听说了这事儿,特地去看了看,的确是那样,我找到班主,问是跟谁拿的话本子。班主却说,还不到告知的时候,《芳华令》的话本子已经在刊印,过几日便能送到戏园子,到时候哪位宾客想看,只管买回家中。”

蒋徽立时蹙了蹙眉。宋云桥对《风华令》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她,没把握的话,绝不会特地来告诉他。

是谁这么膈应人?

她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故事,被不问自取,换了身儿皮交给了戏班子,而且看这情形,还要趁机牟利。

这人是把脸当鞋垫子了,还是把她当债主了?

她斟酌片刻,“后天上午我去找您,到时候烦劳您带我过去看看。”

第77章

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本着这个原则,蒋徽虽然笃定宋云桥所言非虚, 仍是按捺下火气, 不动声色。董飞卿问起的时候,只说是商量话本子的事。

晚间,一起在书房忙碌的时候,董飞卿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问:“宋老板来找你,到底说了什么事?”

蒋徽见瞒不过他, 便照实说了。

董飞卿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继而冷静地分析道:“如果宋老板所说属实, 那个人已经在着手刊印的事, 就是既要名又要利。”

“对啊。”蒋徽道, “我刚刚也在琢磨这一点。一下子刊印几百本书,又不能确定会全部卖出去, 寻常人不敢冒这个险。所以, 这个人家境应该不错。”

“所以,这个人应该是你的熟人。”董飞卿道,“这三几年,先前两位名家要么上了年纪搁笔, 要么俗务缠身没时间动笔,你的话本子是京城梨园行最喜欢的。

“不管哪个戏班子, 都指望着你写出更出彩的故事, 来日得到你的首肯, 搬上戏台,除非脑袋让门夹了,才会做这种开罪你的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应该是料定你知情之后也没脾气。”

蒋徽轻扣着桌面,“那会是谁呢?”亲近的人,不会做这种事。不亲近的人,她知情之后怎么会没脾气?

董飞卿笑了笑,“除了这种情形,我想不到别的可能。”至于是谁,他也没头绪。

说话间,刘全来禀:方默来了。

董飞卿起身,走过去抚了抚蒋徽的颈子,“横竖一两日就能水落石出,别提前着急上火的。好么?”

蒋徽笑着点头,“我晓得。你去忙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