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生涯连这点希冀都不肯成全。
傻兮兮地哭到半夜,哭不动了,拖着灌铅似的双腿,一路走回到住处。
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不知道是怎样走回去的。
进门后就一头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翌日醒来,觉得头疼、周身一时发冷一时发热,随后发现,珍珠发箍不翼而飞。
一直放在身边珍惜着的甚至依赖着的与他的那点儿牵系,失去了,再没有了。
她整个人陷入了极其糟糕的状态:像是跟自己有仇似的,把身体的不适当解闷儿,不肯按照大夫的叮嘱按时服药,稍稍见好一点儿,就再不肯去抓药。
没盼头了,惜命不过是让自己受折磨的岁月更长。
能免则免吧。
她只要做到不让人以为是没出息的自尽、没被潜伏在暗中的人平白去了性命,便是能做到的最好的交代。
那期间,做好了来年春日回京的打算:要回到京城,在把自己这条小命折腾没之前,整治丁杨、谭家、蒋家长房。
在他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想笑,又想哭。特别想问他:你怎么才来?但是自己知道,出于多年的习惯,神色必然是冷淡的,或者是面无表情。
几日后,两个病秧子在茶楼定下终身大事。
在他看来,她同意的一定太过草率吧?当儿戏一般。
然而事实并不是。
应该嫁他,没有不嫁的理由。
决定携手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和他都变了很多,变得更不会过日子更离经叛道了。
究其根本,应该是各自身上的病痛折磨所致。他们的心,不能清醒、沉静,在一起过日子,她若处处计较,大抵每日都要来几出河东狮吼;他若处处计较,大抵捱不到成亲就要放弃——他没长性,天下人皆知。这些事,可不是面上相安无事、交谈不多就能忽略的。
有时面对着他的忍耐、包容,会很奇怪:这要换了她熟悉的董飞卿,不出三五日就会跟她分道扬镳。
有时看着他左一出右一出,气得心口作痛,但懒得指责。只是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跟他混下去吧,有一天就过一天,哪天实在忍不了了,好合好散,谁又没规定过成亲之后就一定要携手白头。
说白了,谁还没个眼瞎的时候?尤其她,眼神儿好才不正常。
幸好,成婚三两日便陷入僵局之后,他一直没有灰心,一直不着调但是一点一点的去探询她的想法、态度,商量着度日。
又一次的,让她深爱他,惜取点滴的美好。
但是,得承认,总是有点儿矫情,不肯主动对他说一声“我喜欢你”。
不敢,也不好意思。怕他因此心里有底,又开始没正形地过日子,时不时把她气得五迷三道。
日复一日的,她会控制不住地吃醋,亦无法掩饰地更依赖他。怕了,真的怕了再与他失散。
他总是让她生气、啼笑皆非。
可是,她深爱,离不开。
遐思间,陈嫣也出神片刻,询问蒋徽:“你到底是从何时钟情于他的?”
何时开始的?蒋徽一面回想,一面微笑道:“你到底是为何故,要那般处心积虑地折磨我与他?”
第56章
陈嫣说道:“此刻我只能告诉你, 当初我接近他, 并不是因为钟情他。”
“那多好。”蒋徽盈盈一笑。
陈嫣道:“前尘旧事, 翻出来的话,不过是连累无辜。与你们的一切纠葛,都因我一人而起。我知道,如今到了你们与我清算的时候。我无话可说, 静待发落。”
蒋徽凝着陈嫣,目露欣赏之色。回京之后,遇到了那么多事, 态度最坦荡、务实的,只有面前的陈嫣。同样的处境,别人都在忙着讨价还价, 甚至跪地求饶。
陈嫣现出解脱之色, 审视蒋徽片刻, 绽出一抹由衷的笑, “有些事,尘埃落定时, 你会明白的。到时若有兴趣, 可以当面询问。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我记下了。”蒋徽问道, “董飞卿曾经收到过一封信, 字迹与他一般无二。出自何人之手?”
“秦桦。”陈嫣并不隐瞒,“我就算有心, 区区几年光景, 也不足以深谙董飞卿笔法中的精髓。”停一停, 又道,“你们怎样处置秦桦、袁琛,我无权过问。但是,他们的确是受我胁迫,才长期听从吩咐,全力帮衬。”
“嗯,知道了。”
陈嫣望着蒋徽,眼中笑意更浓,“这份儿涵养,当真是极佳。你这个人,很有意思,的确是与众不同。”
“是么?”蒋徽笑开来,明眸熠熠生辉,如实道,“以前也并不是这样。被你和谭家追杀算计期间,一来二去的,寻常言行之中,大多会藏起性情中的棱角。”
“你离京前,我们若相识,或许会好一些。”陈嫣语声宛若叹息。
“好在哪儿?”
陈嫣道:“我应该不会处心积虑地算计你。折磨人的法子有的是,并不一定要用他钟情的女子做文章。而你,该是我钦佩的那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