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他方才闭眼的时候已堪称俊逸,那么现在,她便是搜肠刮肚,怕也寻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了。
那双眼睛,似蕴含万千星光,在他面前,恐怕东海最有名的九色珍珠也黯然失色。
那一瞬间,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加强烈,然而遗憾的是,她丝毫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他。
自打出了东海便入了师门,迄今为止她一千三百年的时光里,的确是没有见过他的。
正当她兀自怔楞,面前的人忽然朝她投来目光,视线相对的瞬间,她忽然一顿。
那双眼睛好看是好看,却透出股与世隔绝的凉意,加上周身气势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势,叫人不由得生出来敬畏。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也没什么言语,瀛若隐约觉得有些不妙,想起此行的目的,忙又试着道,“叨扰您清修,实在抱歉,只是在下并非有心,还望您能担待……”
“你是太庈山来的?”
话音未落,对面人却忽然开口了。
而那声音居然也极好听,除过同样稍显冷意。
瀛若愣了愣,赶忙点头,“在下正是太庈弟子,今日前来打扰,其实是有一桩要事。”
她将语声稍顿,悄悄抬眼看那座上的人,见他并没说什么,便又继续道,“今日在下与小师妹奉师命前来凌苍山清洗玉圭,返回的时候因粗心大意,竟不慎将玉圭丢失……那个,我们查过,玉圭似乎就在此洞中,不知仙君可曾见过?如若见过,能否请您将其归还,此物对我们太庈很是重要……小仙先在此谢过了!”
说着先郑重施了一记谢礼,以示诚心。
然对方却并未回答玉圭的事,而是将她打量过一遍,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怔愣一下,虽然觉得这问题有些奇怪,却也老老实实的指指洞口的方向,答说,“就这么飞进来的……”
不然呢……洞口又没人看门。
而面前人终是没再追究,只淡声说,“既知道此物重要,就该仔细保管才是,今次落在本君手中算是走运,若是落在邪魔手里,你们该如何是好?”
瀛若心间一动,听此言,玉圭果真在他手上?
太好了!她登时松了口气,非但毫不介意对方这一副教训人的语气,又因自知理亏,也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是点头应道,“仙君说得是,小仙一定谨记。”
说完抬眼看过去,直等拿回玉圭。
而那人也再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张了张手,就见一道金光从他的身侧乍起,瀛若赶紧伸手来接,等金光黯去后便发现,手中果真是先前丢失的玉圭!
她大喜过望,但见玉圭完好如初,并没有任何缺损,便连声对着面前人一通感谢,“谢谢仙君,您的恩德,瀛若没齿难忘,若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
黛袍仙君却似乎对她的感谢词并没什么兴趣,依然淡声说,“回太庈去吧,今次务必要拿好。”
语罢,重又闭上了眼。
睁眼时,那双眸子深藏万丈光华,而现在闭着眼,面容又是非一般的俊朗,瀛若看呆了一瞬,须臾,赶紧应是,再礼貌的后退几步,转身往洞口走。
很快便重又走回了洞口的水潭旁,现在玉圭到手,该是出去的时候了,她正要捏诀,只是鬼使神差的,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却见方才说话的地方已是一片白雾,看不见什么了。
她知道这是仙气,亦是法力的象征,看来,这位黛袍仙君法力绝非一般。
时间紧急,她不敢再逗留,将玉圭握好,一个起身,飞出了仙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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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安静下来,蒲团之上的紫桓重又睁开了眼睛。
左右已经被扰,不如将事情一并交代了。
他抬手捏诀,召唤一道星光,很快,洞外又有人至。
待他收敛了些仙气,来人方敢入到洞中,来到他面前恭敬行礼,“玄武参见尊主。”
他微微颌首,道,“后日太庈法会,本君无法亲临,你代本君去一趟。”
玄武立刻应是,想了想,又道,“清漪上仙神陨两千年整,听闻天帝降旨,令众仙去太庈纪念,想来今次太庈法会人将不少。”
此番尊主静修,转眼又是三年,每次静修期间与外界隔绝,消息只能通过他来传递。而他知道,但凡关乎清漪上仙,向来是尊主心上的事,他必须要禀报。
话音落下,却见面前人的眼睫微微一颤,“这么快,两千年了……”
玄武低低应了声是。
两千年了……
紫桓起身,缓缓来至洞口水潭边,垂目望向清澈水底。
时间真快。
他怎么觉得,她似乎并没离开多久,仿佛闭上眼,还能看见那日流光园中,她对他盈盈一笑的模样……
久违的疼痛由心底浮了上来,他瞧见水中倒影的人,眸中的黯淡。
或许他做得还是不够吧,否则眼看两千年过去,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他强压下心头那一丝久远的痛,吩咐道,“本君还需闭关一些时日,你此番前去,记得看看涵元洞中可有变化。”
哪怕那丝残存的气息有一丝一缕的变化,那么他两千年来的努力,也能得到些慰藉了。
玄武立刻应下,其实心间也盼着那置在太庈涵元洞井中的冰釜能有些成果,毕竟这是尊主两千年来全部的心血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