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什么呢?韩嘉宜也问自己。她眨了眨眼睛,大哥这么跟她分析了一番,她确实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萦绕在心头的迷雾被风吹散,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内心的想法。轻轻“嗯”了一声,她笑了:“也不是。”
也不算是犹豫,只是想有个人肯定看她的看法,给她一枚定心丸。
长舒了一口气,韩嘉宜轻声道:“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真的很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
听她话里的意思,大约是不答应了。陆晋心里一喜,却仍是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那你打算……”
韩嘉宜笑了笑,甚是轻松的模样:“我打算告诉二哥,我身份低微,配不上平安郡王。而且,我没有要与他结亲的意思……”
陆晋闻言彻底放下心来,眸中不自觉漾起笑意:“嘉宜,你还没有及笄。议亲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不急的。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你也不用担心错过这个,就没有其他好的。京中优秀儿郎多的是,你这么好,等你及笄了,求亲的人只怕能把咱们家门槛踏破……”
说到这里,他心头一滞,酸涩无比。
郭越这一遭提亲,她推拒了。那以后如果有张越、王越、李越、赵越呢?还都能这般拒绝吗?而且,如果是不经由她,直接到她母亲那里提亲呢?
他是她兄长,一次也就罢了,岂能次次都征询他的意见、任由他说“不”?
望着灯光下明显放松下来的少女,陆晋心头一跳。他之所以努力阻止她答应,不是因为那人是平安郡王,而是因为她。
他不想她嫁给别人。
他希望她嫁的人是他。
韩嘉宜毕竟是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听他说什么求亲的人把门槛踏破,也不由地感到羞窘。她摆了摆手:“大哥别说啦,我都明白的。”
少女俏脸微红,星目含羞,她粉颈低垂,教人顿生怜爱之意。
陆晋胸口一热,悄悄移开了视线:“那就好。”
韩嘉宜再次诚恳道谢:“多谢大哥了,大哥也回去早些歇着吧。”
解决了一桩心事后,倦意后知后觉袭来。同大哥打了招呼后,韩嘉宜告辞离去。
如同往常一样,陆晋沉声道:“我送你。”
熄灭了书房的灯后,韩嘉宜提着一盏羊角灯,在大哥的陪同下回自己所住的院子。
凉风吹过,她抬眸看向身侧的大哥,心里温暖而又安定。
陆晋能察觉到她的视线。她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时,仿佛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抚过他的面颊,痒痒的,酥酥的。
他反复对自己说,不要去想。
然而等到了她院子的门口,他终是忍不住道:“嘉宜。”
“嗯?”韩嘉宜收回即将踏进院子的一只脚,抬头看他,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大哥还有事?”
动了动唇,陆晋咽下到嘴边的话,只说了一句:“别多想,做个好梦。”
韩嘉宜“咦”了一声,重重点头:“我知道的,大哥也是。”
两人就此分别。
可惜明明答应的好好的,真洗漱过后躺在床上,韩嘉宜却翻来翻去,睡不着了。脑海里乱糟糟的,一时是大哥今晚的话,一时是思索婉拒的说辞。
直到交了三更,才勉强睡去。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踏实。
外面,风吹着柳树,发出不小的声响,房内她一个接一个的梦。时而梦到她还在睢阳时的场景,有她偷偷跑去爹爹举办的诗会,有爹爹病重咯血,有徐玉树极其恳切向她道歉,有停靠在韩家门口的花轿……
她夜里醒了多次,又默念了一会儿心经,有意控制呼吸,才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起床时,天已经亮了。
雪竹笑吟吟告诉她:“姑娘,世子一大早让人送了这个过来。”
“什么?给我瞧瞧。”韩嘉宜好奇,自雪竹手中接过来,见是极为寻常的话本,怔了一瞬,很快想到昨夜的事情。
她心想,是不是大哥在提醒她,她不是话本里的人,要听从内心的想法?
她唇角轻扬,心说,也没必要提醒。她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那就不会随意反悔啊。
不过,大哥的好意,她心领了。
匆匆收拾好,去正房用早膳时,已不见了大哥的踪迹,二哥也急匆匆地正欲离去。
——陆显昨日休沐,今天要在书院上课。往常他都是在休沐日傍晚就回书院的,这次竟然在家耽留了一晚。没办法,只能清晨早早回书院了。
看见韩嘉宜,他匆忙打了个招呼:“嘉宜妹妹早,我要去书院了。”
见他行色匆匆,韩嘉宜也不好直接拦下他说正事,只点了点头:“二哥路上小心。”
反正二哥让她慢慢想,等下次见到他或者平安郡王,她再仔细分说也就是了。
在接下来的几日,韩嘉宜专心整理手稿,莫说在书院读书的二哥,连大哥她都没见到。
陆显休沐回来,直接就去找了韩嘉宜,他先是问起书稿,接着又谈起在书院的生活。良久之后,才问道:“那件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这几天,郭大一直在他耳边有意无意提起。他也想知道,嘉宜妹妹思索的如何了。
韩嘉宜正色道:“正想跟二哥说呢,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