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建国却不担心,上面和下面再怎么闹腾,都不敢动和老蒋隔海相望他们。因为一旦动了他们,老蒋的人会很快打进来。
不过,钟建国知道有些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来,便跟别人一样,很是慎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谨记师长的提醒。
到家看到宋招娣,想到她有时候很粗心大意,钟建国把三个孩子哄睡着,就说:“咱俩聊聊。”
“聊聊你为什么把我的门锁上,又为什么把钥匙丢海里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正经事。”
“确定?”宋招娣不信。
钟建国点了点:“师长今儿跟我们说,以后谨言慎行,不要轻易出头。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以后不要在外面说什么《道德经》、《三字经》、《红楼梦》之类的话。否则,你即便根正苗红,也会被打成思想不正确。”
“我知道。”宋招娣道,“我就在你面前说说。你走的这些天我没闲着,不但把英语教材看了,还把主席语录背会了。以后谁敢挑我的刺,我就用主席语录堵他们。我劝你也多看看。”
“我抽空看看。”钟建国挺意外,没想到她有这等觉悟,“睡觉吧。”
宋招娣挑眉:“怎么睡?”
“别气我行吗?”钟建国瞪她一眼,起身回到卧室。
天气越来越冷,翁洲岛虽然处于南方,冬天却一点也不暖和,湿冷的天气有时候比滨海的冬天还冷。
宋招娣不敢让三娃单独睡,而她又不怎么会搂着孩子睡觉,只能让三娃横在她和钟建国中间。
钟建国也知道让三娃睡在外面,他儿子不冻生病也会半夜滚掉下去。因此钟建国不用想也知道三娃得睡在他俩中间。面对宋招娣故意挑衅,钟建国才甩脸子。
一九六八年,寒假过完,部队子弟学校迎来新学期,宋招娣也成为正式老师。这时候的三娃已经会走,会喊爸,还没学会喊娘。
宋招娣之前听钟建国说,她上课的时候叫其他老师帮她带孩子,一直认为钟建国开玩笑。事实上,宋招娣抱着三娃去学校,都没容宋招娣开口,就有几个老师要帮她照看三娃。
宋招娣忍不住感慨,这个时代虽然乱,坏人很坏,但淳朴的人还是多。
新学期新气象,宋招娣精神抖擞,抱着同样莫名兴奋的三娃抵达学校,却发现学校里的气氛很怪,死气沉沉。
办公室里没人,宋招娣问一个学生才知道老师都在校长办公室里。敲门进去,宋招娣就看到众人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放寒假的时候,钟建国出去一趟,他不在家,宋招娣围着几个孩子转,也没留意外面的事情,小声问校长:“出了什么事?”
“上面下达文件,令我们肃清学校里的歪风邪气。”校长叹气道。
宋招娣皱眉,不可能就这么一点事:“然后呢?”
“钱团长要跟姚老师离婚。”校长话音一出,宋招娣不禁瞪大眼。
宋招娣恐怕自己没听清楚:“跟我一起教初一数学的那个姚老师?经常帮我照看我们家三娃,还给三娃做过一双棉鞋的姚老师?”
“是的。”校长点了点头。
宋招娣不明白:“为什么?我记得姚老师说过,她和钱团长是革命夫妻,结婚有二十年了。再过两年孩子都要结婚了。”
“姚老师以前是资本家的女儿。”校长道,“钱团长要跟她撇清关系。一旦两人离婚,就坐实姚老师是黑七类当中的资本家。
“姚老师没法在学校里上课,离开翁洲岛,外面世道这么乱,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去该怎么活啊。”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建国没跟我说,离婚的事是不是还没定?”
“鲁政委没有批钱团长的离婚申请,前天还找我了解姚老师的情况。”校长道,“如果因为姚老师以前是资本家的女儿,我就要出证明姚老师有问题,那咱们这个学校里,也只有小宋你一人没问题。”
宋招娣指着自己,不敢置信:“我没问题?”
“我家以前是富农。”校长道,“这几位老师家中不是富农,就是跟资本家有过来往。真这么查下去,只有小宋你家祖祖辈辈是贫农。”
宋招娣皱眉:“祖上做过什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出身不正。”校长道,“没法教学生。”
宋招娣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真要这么查:“听校长的意思,暂时还没人来查?”
“姚老师都要离婚了,这不是早晚的事么。”其中一语文老师道。
宋招娣摆手:“不见得。我听说上面不准地方掺和军部的事,咱们学校是子弟学校,地方革委会应该不敢来查。他们不来查,只要军部不管,大家就不会有事。”
“那钱团长干什么要跟姚老师离婚?”一个年轻的老师问。
宋招娣嗤一声:“因为他怕姚老师挡了他升迁的路。”
“这——”校长着实没想到,“小宋,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宋招娣:“学校没有人向部队反应姚老师有问题?”
“没有!”校长道,“我们巴不得大家不提祖上的事。”
宋招娣:“鲁政委来找你了解情况,说明军部那边一开始也没觉得姚老师有问题,也就说明这一切都是钱团长自己搞出来的。
“能让他抛弃发妻,除了为了升官发财,我想不出别的。”顿了顿,“还有一点可能,他看上别人了,想借机休掉糟糠之妻。”
“小宋同志说得有道理。”校长想了想,“可是咱们要保全姚老师,也没有钱团长思想不端正的证据啊。”
宋招娣:“这个好办。”
第23章 招娣下套
校长已有两个晚上没睡好,整个人比早两天老了七八岁,仿佛直接从中年步入老年。宋招娣轻飘飘的四个字让等着她长篇大论的校长噎了一下:“小宋,姚老师的事不是她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