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

第36节(1 / 2)

秦夫人爽朗大气,秦小姐说话却柔声细气的,当即盈盈下拜,好似弱柳扶风一般软软的说:“见过江姐姐。”

“既如此,我便厚着脸皮做了这个姐姐了,”胭脂也回了一礼,“见过秦妹妹。”

秦夫人这个年纪的贵妇最喜青春靓丽的漂亮女孩儿,见了之后不胜欣喜,对着张掌柜连连感慨,“想当年,我同几个姐妹也是这么着的,如今都老了!且只看她们吧!”

张掌柜笑道:“夫人若说老,却叫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说话间,秦夫人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竟伸手摸了摸她的面皮,诧异道:“你这老货,快从实招来,又偷用了什么好物!”

这俩人也是经常见的,彼此什么模样清楚得很。

张掌柜常年迎来送往的,皮肉难免粗糙,可今儿瞧着竟十分滋润,连带着原本有些坑洼的地方也好似有些被填平了,叫她如何不震惊?

说起这个来,张掌柜也十分得意,再一次感慨幸亏当初与江姑娘结了这善缘,又忍不住炫耀道:“你当今儿江老板过来做什么?哎呦呦,她可真是说不出的心灵手巧,又做了什么玉肌丸的,用来净面竟出奇好用!不光不干涩凝滞,竟也褪下不少积年死皮,瞧着可不柔滑细嫩了?”

胭脂听后忍笑道:“我年纪轻,又没经历过什么事儿,咱们私底下说说就罢了,如今这样大咧咧叫什么江老板的,真是把我骚死,快停了吧!”

众人又笑了一回,知道她腼腆害羞,也没再坚持,只还是江姑娘的叫着。

秦夫人本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带女儿出来玩耍,十回里倒有九回落空,谁成想今儿竟真就碰上了,哪里忍得住?直拉着张掌柜要试。

秦小姐温柔腼腆,虽有些心动,却不好意思在外头卸妆,只站在一边看着,又抿嘴儿笑。

胭脂喜欢她温柔可人,笑道:“秦妹妹,今儿初见,我却白担了这声姐姐,如今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只这玉肌丸却是自己做的,我拿了两盒来,便做一回主,耍一耍江老板的威风,先将它送了你,只当是个意思。”

夫人们有夫人们的交际圈,小姐们也有小姐们的,尤其像秦小姐这样的出身,往来的无一不是家世相当的富商巨贾,甚至还可能有不少官宦人家。越是这样的人家,越在穿着打扮等小事小节上没有约束,每日花费何止万千!

所以她送了也不白送,若是秦小姐用得好,还愁其他小姐们不闻风而动么?

张掌柜是个聪明人,闻弦知意,当下便十分配合的哎呦起来,“到底是江老板,这样财大气粗的,罢罢罢,这东西还没归账,自然是要你做主的!左右我老婆子再用也变不成十八的仙女儿,少不得多等几日就是了!”

秦夫人是香粉宅的老客户了,每年光是从她身上赚的银子就不计其数,便是没事,张掌柜还愿意白送她东西打好关系呢,更何况那一盒玉肌丸本就是胭脂的东西,她不过借花献佛罢了,还蹭个人情脸面,何乐而不为?

秦小姐先还不好意思要,到底拗不过,且秦夫人也做主叫她只管收着,便薄红着脸儿叫身后的丫头抱了盒子,自己想了一回,伸手结了腰间荷包,“江姐姐,我没有那般巧手,只这个荷包是自己做的,今儿出门刚换上,你若不嫌弃,便算是回礼吧。”

但见那藕合色荷包十分雅致,上头细细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说不出的栩栩如生,比外头卖的何止好了十倍!

胭脂忙收了,又翻来覆去的看了,赞不绝口,“真真儿的好手艺,什么嫌弃,我爱都爱煞了。秦妹妹,你可真厉害。”

秦小姐越发羞涩,小声道:“不过随手做的玩物罢了,姐姐过奖。”

胭脂却是说实话,少不得又对着秦夫人夸了一回。

那头秦夫人刚洗完脸,一边揽镜自照一边假意谦虚道:“这丫头不似人家活泼,只爱个画儿啊什么的,我同他父亲苦劝不住,只好请了画师家来教导,又教女红,如今好歹能看了。”

胭脂和张掌柜又真心实意的奉承一回,秦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气氛便十分愉快了。

秦夫人对这玉肌丸果然十分满意,又觉得不好抢胭脂送女儿的那盒,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且给我拿五盒,我自留两盒,余下的送人。”

张掌柜就笑,“我的夫人,哪里还有!不过是试用罢了,我已叫人写牌子去了,明儿起就能定了,约莫半月后出货,要不先给您记上?”

听说一个礼盒只要七两之后,秦夫人便笑张掌柜油滑,张掌柜不急不躁道:“也不是这么说,逢年过节的,哪家店铺不做点花样呢?便是秦老板,我也听说开仓放粮了不是?再者,早前买过的夫人太太们我都记着呢,也不白亏,想来这玉肌丸必然是抢手的,还不一定够呢,可若是之前买过的,保管不走空,如何?”

似秦夫人这般身家,本就不在意什么一两半两的,不过顺口一说罢了,听了这话便越发满意了。

第38章

从出现到风靡,寒香沁前后只用了一个来月,虽然暂时只流行在上流权贵人家,可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

如今沂源府中上层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闲时聊得最多的就是的它。用过的自然不必说,便是没用过的也早被灌满了耳朵,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想象,那油胭脂是多么细腻滋润,手脂是多么芳香怡人,若抹在自己身上,是不是也会像话本里写的绝世美女一般姿容动人……

玉梅是去年才嫁过来的新媳妇,婆家待她不错,相公为人也算厚道老实,小夫妻两个日子虽不敢说蜜里调油,可也和和美美。不过唯独一点,她男人忒抠了些。

婆家在沂源府朱雀街边开了个酱肉铺子,因本分经营,生意很是不错,一月下来的纯利怎么也能有十几两。公婆先前养了五个孩子,如今只活下来玉梅男人一个,一家四口一个月便是顶了天,也就花个七、八两,一年下来少说能攒一百多两!

可就是这么着,男人连瓶时兴的寒香沁家的油胭脂都不舍得买给她!

玉梅或明或暗的提过不止一回,可每次男人都十分不情愿,“足足一两半银子呢,能买多少肉了?”

这日,夫妻二人上街买菜,路过香粉宅时,玉梅习惯性的抬头瞧了眼,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平日里本就熙熙攘攘的香粉宅今儿越发人山人海,都挤在门口新立起来的一块一丈高的牌子前仰着头看。

玉梅也看,发现上头用油彩画着四个漂亮的盒子,分别画着四时花卉,另有一副是打开了的盒子,里头亮闪闪的缎子上安安静静的排着几个瓶瓶罐罐。

女人们大多不识字,只是觉得好看,却不知道究竟什么意思,都叽叽喳喳的议论。

不多会儿,店里走出来一个拿着锣的伙计,咣的一声,女人们便哎呦呦的住了嘴。

小伙计长得眉清目秀,口齿也伶俐,不多时就将事情原委说明白了。

原来是香粉宅同寒香沁的东家合伙搞了个什么礼匣,统共五样东西,既有前阵子风靡一时的油胭脂、手脂等物,也有据说是近来才出的玉肌丸,分开来买都是一两半,可因为是年底,图个喜庆,若是一口气买这一盒,只算做七两。不光白送铺着缎子的盒子,还便宜足足半两呢!

小伙计话音刚落,人堆儿里就嗡的一声炸开了锅,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玉梅越算越欢喜,忍不住问道:“可有那么些颜色和香味哩,你咋知道我们想要啥样儿的?”

她问的也是好些女人担忧的,众人登时又嗡嗡的议论起来。

“是呀是呀!”

“俺男人说俺搽白色的粉好似驴粪蛋挂霜,抹粉的又太装嫩了,若是好不容易花了那么些银子,却买了这俩颜色,那不是白瞎了?”

小伙计有备而来,也不急,一直等她们的声音稍稍降低了,这才笑眯眯道:“诸位太太奶奶姑娘们莫急,掌柜的一早就说了,大家尽管挑,不拘颜色香味,只要是这五样,都是七两!”

众人这才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