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参将猛地抬起了头:“哪门子的大捷?”
一屋子的人也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们瞧了瞧董参将,又瞧了瞧那官员。
“那人可有信物?”
“有……有腰牌。”
董参将皱起眉:“腰牌算不得什么。只怕有人假传捷讯……”
一时谁也没有应和董参将这番话。
眼下既然出了这样的变故,那便说明其中有一人在说谎。他们都是老狐狸了,又哪里肯在这样的时候轻易表态,就这么站了队呢?
那官员还站在门外,他拢了拢袖子,战战兢兢地出声道:“是真是假,诸位大人应当比小人看得清楚明白,不若将人直接唤到此处来,一问便知……”
“不错。”此时有人应和了。
孔凤成道:“将人带过来罢。”
其余人这也才纷纷出声:“将人带来,先作询问。”
董参将脸色微变。
哪怕他心头知晓此事不可能出差错,但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到底也还是叫他心下忐忑。
他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不过是因着军中没什么人罢了,要真论起多大的本事,他是没有的。
光是办下这桩事,就已经耗费了他极大的勇气和心力了……
待下了命令,其余人面上已然恢复了平静,这时候谁都不肯再轻易泄露半分情绪了。
就在董参将半跪在地上,腿脚都隐隐发麻的时候,那官员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过来了,士兵身上的盔甲瞧着又脏又旧,又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董参将心道,瞧这叫花子似的打扮,一瞧便是个不靠谱的,这些个大人们若是长了眼睛,便不会相信他的话。
董参将哪里知道,在见到这个士兵后,众人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多打量了那士兵两眼,如此一番比对。
那士兵可比董参将的模样要狼狈多了。
若当真是再度战败,又出了皇上中毒垂危的大事,董参将焉能仍旧这样整洁?
不该是比这士兵的模样,还要更为凄惨吗?
不论究竟如何,董参将身上的罪责是逃不掉了。
众人垂下目光,心头都一致有了数。
至于暗地里同董参将是同一派系的人,也都默契地不做声了。
孔凤成这时当先看向了那小兵,出声道:“你可是回皇城传皇上令的?”
“是!边城大捷!皇上连夺三城,已拿回越城、象城、保城!又一路攻下木木翰族内领地,先杀死木木翰大将乌力罕,后杀死木木翰大王胡思勒!……如今,如今皇上已在回程的路上,想来要不了两日,便能抵达皇城!”那小兵一边喘着气,一边快速地说完了。
董参将僵在了那里。
众人此时倒也并不再看他。
他们都已然被小兵这番话给震住了。
一路大捷?
杀死了乌力罕与胡思勒?
不仅拿回了丹州三城,更攻下了木木翰族内的领地?
一时间,大家都有一瞬的恍惚。
已经过去数十年,新帝又年纪尚轻,他要御驾亲征,众人都只当他是急不可耐想要掌权,谁又想到过,当真能将丢失的城池拿回来,更一举攻下木木翰,威慑四方呢?
室内半晌都没有声音再响起。
谁也不可能在此时问那士兵,是真是假。
士兵憋着呼吸,小心地喘了两口气。
他也心下疑惑。
这等喜讯,为何诸位大人面上不显露一丝喜色?个个都平稳非常?
半晌,孔凤成方才又出声道:“便请诸位都暂且歇在此地。”
众人对此自然都没有异议。
此时谁人跳出来反对,那不正说明了他有异心吗?
董参将额上冷汗簌簌而落。
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他也只能咬着牙道:“此人分明是在撒谎……”
其实若不是有董参将先报了一声,皇上中毒危矣,他们乍然听见士兵捷报,心下也会震惊不敢信。但正因为董参将与这士兵各持说辞,那士兵的可信度反而倒被拔高了。
董参将正暗暗焦灼,想着有什么法子为自己辩驳脱身的时候,孔凤成走到了门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这里便被围将起来了,任谁都不得轻易出入。
这室内的大臣们,个个都地位不低,但也正因为,他们互为政敌,才越是会紧盯着对方,绝不给对方做小动作的机会。
董参将在快活了大半个月后,终于迎来了他极度煎熬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