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也明白过来,多半是她无意中记下了他摆在桌案上的舆图。
这已经足以让人觉得惊叹了。
她总是能在人不经意的时候,表现出她聪明的一面。
“嗯,幺儿是极聪明的,这样也能记得。”萧弋声音低哑地道。
他越是扫过她纤细的手指,看着她从地面上划过,他心底就越好像是被投入了一团炙热的火球。
她渐渐能记得的事越来越多。
会记得字是如何写的,这个词是如何念的,会记得宫中的路线,也会记得如何从边城通向他所在的地方。
“路上还遇见什么了?”萧弋又问。
“长长的东西,沉,扔掉了。”
“那是长.枪。”
杨幺儿顿了下,跟着念了一遍:“嗯,长.枪。”
“还有呢?”
杨幺儿便指了指那个头盔。
萧弋抬手取下了自己的头盔,罩在了她的头上,登时将她的脸衬得更小了,他低声道:“这是头盔。”
“嗯,头盔。”杨幺儿抬手摸了摸,然后才放下手,从土坑里刨出了刀和匕首:“还有这个……”
“这是刀和匕首。”萧弋伸手拿过,交给了一边的赵公公。
赵公公看得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娘娘这着实也太厉害了!
一路上自个儿走了过来,还晓得一路捡防护的东西和兵器,难不成是要带给皇上用的?
赵公公想着想着,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忙又捂住了嘴,那种滋味儿就好像跟自己也吃了一百斤蜜糖似的。
“没遇见什么人了?”
杨幺儿摇了下头。
众人都不由感叹,皇后娘娘着实是个有福气的,换了旁人,在这路途上就不知晓要出多少麻烦呢。
能走到这儿来,那不知是得了多少上天眷顾的运气了。
“走了多久?”
杨幺儿摇头,这回便是不知道的意思。
“累不累?”
杨幺儿点头,点完又摇了摇头,道:“不累了,睡了。”
萧弋又抬手帮她抚了抚身上的沙土,低声道:“还知晓自己藏起来……”这句话倒是终于透出了点又气又笑的味道来。他盯着她,倒恨不得将人扣在怀中狠狠亲吻。
她怎么这样大的胆子,一路走到了陌生的地方,累了倒头便睡下……
他该将她看得更紧些。
她若是能变小些更好,他便能将她装在那个绣囊里头,每日都带着……
萧弋的呼吸骤然沉了沉。
杨幺儿突然道:“皇上脸红了。”
萧弋一怔,心道,怕该是被气红的。
倒是一边的赵公公变了脸色,忙从后头扶住了萧弋,抬手探了探皇上的额头。赵公公这下可笑不出来了,他脸色煞白,声音微颤道:“皇上发起高热了……须得立即安营扎寨,寻随行军医!”
其余人这会儿也有些慌了。
为何大晋只出了一个文帝?
因为不是哪个皇帝都愿意,都敢,都有足够的本事,去上战场的?更何况是常年征战。
十个征战的皇帝,就有九个是死在途中的。
水土不服、伤势重,纵使有药可医,但到底在外,环境哪里抵得上在宫中?更何况,受了伤再发高热,本就是易死亡的。
所以李家方才那样笃定,萧弋纵使上了战场,战败与受重伤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其次便是直接身死,几乎不可能的是他毫发无损且又大胜归来。
这一去,便毫无疑问是在更进一步地削弱新帝。
杨幺儿呆呆坐在那里,一时还不知晓其中的严重性。
她只伸出手抓了一下萧弋,喃喃道了一声:“皇上?”
萧弋叫人一提醒,此时方才觉得四肢百骸都酸疼极了,精力也在刹那间被抽干了一般,头沉得更加厉害,可他的视线依旧清晰。疼痛越是贯穿脑子,脑子里反倒越觉得清明。
这便是高热的症状。
他年幼时,常有这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