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看孟泓,孟泓脱下了文人外表,眸光微冷。
她又看那里头端坐着的杨姑娘,却见那杨姑娘正手执象牙箸,慢吞吞地吃着食物,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这外头的一切闹得再凶,在她眼里也不过一场闹剧罢了……
李妧的冷汗登时从额间滑过。
她从未见过如此心思深沉的人物。
她仔细剖析遇见这杨姑娘的前后,惊觉这杨姑娘前后开口的时候甚少,她没有明确的表情,没有长段的话语,就连动作也是极少的……可就是这样,这位杨姑娘不动声色地赢得了一切。
瞧。
她单单只是坐在里头,低眉垂目,头上还罩着帷帽不曾取下。
就这样……已经引得外头这样多的人为她出气了……哦,就连萧光和,就连萧光和都投了她的阵营!
李妧手脚发软,脑子里嗡嗡作响。
完了,她想。
失去这个机会……她还怎么去接近萧成钧。
她转头看了一眼萧成钧,只恨不得就这样投怀送抱,可她很清楚,那不是不成的。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小厮让开了路,就见一行身穿皂色衣衫的人过来了。
为首者微微抬眸,语气冷淡,他道:“李四姑娘。”
不过四个字,从他口中喊出来,硬是叫李妧莫名地肝胆一颤。
“四姑娘今日行为,主子都看在眼里。特命我等前来,请四姑娘去一个地方。”为首者冷声道,他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傲然。
李妧怔怔看着他们:“你们主子是谁?”
但他们已经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了,他们只是上前来,拨开李妧带来的丫鬟、仆从。
他们架住了李妧,将她生往下拖。
李妧又惊又怒,厉声道:“你们干什么?大胆!”
这行人不为所动。
她只能无助地朝萧光和看去:“救我,救我……”
萧光和却神色铁青,站在那里仿佛入定了一般,他哑声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言语间像是已经看穿了皂衣人的身份。
李妧到底顾忌身份形象,便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走,放开我……”
这行人也不想引来多的关注。
便这才松了手,只将李妧夹在中间带下去。等下了楼,旁人见了也未起疑,以为是哪家小姐私自出门,被逮回去了。
而这时,李妧方才看清,他们腰间有一块腰牌来回晃动。
上书一个字——“禁”。
禁什么?
禁宫?
禁宫卫?
李妧一身冷汗,浑身酸软,脑子里更如浆糊一般,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她浑噩地被他们带到了一个地方。
她上一回来过。
她抬头,望着门匾。
……西暖阁。
上回她同祖父,在这里见了圣驾。那这回呢?
带她来的,是皇上的人?
李妧怕死,也怕真嫁了柳开宏。
她眼底渐渐涌起一点亮光,还有机会的……是?
她强自镇定下来,然后被送进了西暖阁中。
西暖阁中坐着一位华服少年,他坐在那张檀木案前,身上散发着淡淡药味。今日没有帘帐,也没有祖父在侧。
李妧终于敢于抬起了头。
她贪婪又羞怯地看向了座上的人。
她终于得见了他的全貌。
乌发黑瞳,眉飞入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