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行过礼后,便在等萧弋开口。
萧弋却突然叫住了刘嬷嬷:“嬷嬷进来。”
刘嬷嬷闻言,忙打起帘子,缓步走近萧弋。
帘子打起的时候,李妧微微抬头,朝内瞥了一眼,只不过她未能瞥见新帝的面容。
那一刹,只来得及瞥见对方的靴子。
黑色作底,上绣五爪金龙。
这厢萧弋淡淡道:“杨姑娘出宫时,忘了一样东西,你取去给她。”
刘嬷嬷点头应是。
萧弋敲了敲手边的匣子。
刘嬷嬷便动手将匣子抱了起来,屈身行礼,道:“可有什么话要交代姑娘?”
此时赵氏与李妧已经跪了有一会儿了。
赵氏眉头微动,也察觉出来了。这是威慑之意?
李妧倒是恍然未觉一般,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动也不动。
“交代了她也记不住。”萧弋淡淡道,仔细听,语气里像是还有点笑意。
刘嬷嬷也笑了下,抱着匣子,重新打起帘子出来。
等走出来,她面上的神情便又恢复先前刻板冷漠的样子了。
刹那间,李妧又抬头朝里面飞快地瞥了一眼。
这一次她的动作幅度要大些,但她依旧没能瞥见萧弋的模样,只瞥见了他的手。
他的手靠在膝盖上。
手指苍白而削瘦修长,指甲精心修剪过,那只手好看得像是精雕细琢而成一般。倒是让人不敢让人想象,这是个病弱之人。
新帝常年在涵春室内养病,宫内外少有窥见他面容者。
这也是她一回见到。
帷帘内,萧弋又轻咳两声,方才道:“起身。”
李妧反倒不敢起身了。
老太爷都还跪着呢。
萧弋道:“都起身吧。”
老太爷叩了个头,恳切地道:“谢皇上。”
李妧竟也跟着叩头,柔声道:“谢皇上。”
老太爷作出踌躇之色,似是有话想说,但又难于张口。
萧弋将他神色收入眼底,开口道:“这是李家行四的姑娘,与柳家定了亲的那个?”
李老太爷神色一僵,全然没想到萧弋会主动开口问起,还一提就提到了柳家。他只能点了点头,道:“正是。”
“听闻钧定侯府上二公子,早年也险些与李四姑娘定下亲事?”萧弋又问,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
李老太爷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话说的,像是他一女许了二家似的。他沉下脸色,道:“皇上,此乃坊间传闻,污我李家名声!我李家的姑娘,从不曾与钧定侯府定亲。”
“流言杀人……朕也不愿见李家蒙受污名。前些日子,李天吉买下一处宅子。后头朕才得知,原是从前的柳宅。不免叫朕忧心,府上姑娘将来嫁过去,该于何处落脚?”
李老太爷听得心都揪紧了。
他们李家这一代的子孙,无论男女,都是倾全族之力教养。
正是不想将李妧赔进去,他才会有此一行,相比之下,前来做戏骂一骂太后,那都是附带的。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太后纵使荒唐,但到底没做出有损国本、有损皇室颜面的事来,那她的位置便永远也不会动摇,小皇帝还必须得悉心奉养母亲。
李老太爷躬身拜了拜,眼泪流下来,道:“老臣心下也觉得疼惜这个孙女……如今那柳家人都不知去向……”
萧弋道:“他们如今落脚于城南林家,听闻他们意欲返乡,回宗族所在之地,若是少师即刻前往,想必还能寻得人,也不会酿成遗憾。”
李老太爷顿住了。
何意?
小皇帝这是何意!
一边的李妧攥紧了手指。
皇上的意思,不正是催他们去寻那柳家人,免得错过了这桩姻缘吗?
李老太爷这才发觉,皇上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小皇帝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们李家真心要与柳家结亲?
李老太爷心头“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须得赶紧开口,可如今能说什么呢?什么话都叫皇上先占去说了。难道要说,我们李家心疼女儿,不愿意与柳家结亲了,请皇上下令旨,除了这桩婚约?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的。
此时隔着一道帘子,萧弋再度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