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你的品味真是低劣得令人忍不住对你感到同情。”
这个有着绿眼睛的漂亮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轻声地嘟囔道,然后他慢慢地转过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一道普普通通的门镶嵌在崭新的墙面上——大卫曾经不得不重新铺贴自己家的墙纸很多次,因为他必须要小心地掩盖那些他在某些“家庭谈话”中不小心飞溅上墙面的血滴(其中大部分都是从他的妻子的鼻腔里喷出来的)。
骤然看上去,那扇稍微有些陈旧,有着暗淡红色的门扉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若是将视线停留在它身上过久,便会觉得围绕在门扉旁边的空气有一种细微的扭曲,而那些红色的漆面里仿佛又无数细小的东西正纠缠在一起不断的蠕动。
被摩挲得异常光滑的黄铜把手中,有东西正在变形拉长的反光中狰狞狂笑。
那扇门没有关严,细细的门缝间一片漆黑。
细碎的,嘈杂的窸窸窣窣声从门缝中流泄而出。
在红鹿的注视下,那扇门无风自动,缓慢地向外推开。
如果那扇门有门轴的话,那门轴定然年久失修已旧,它发出了一声细长的“嘎吱——”声。
红鹿感受到了一股气流……在那门的后面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空间,温差和空间的差别让空气在两个世界流动。
而那些细碎而嘈杂,足以让人发疯的那些窸窸窣窣伴随着那股从黑暗中涌出的,陈旧而潮湿,浸染着浓厚铁锈味道的风消失了。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安静得令人害怕,仿佛连雾气的涌动都会在这片凝重的寂静中染上不应该的摩擦声。
红鹿侧过脸,饶有兴趣地盯着“门”后的世界。
一道人影浮现在阴影之中。
“也许我应该收回我对你的评价——你在其他方面的品味令人作呕,但是至少在某个方面你的选择并没有问题。”红鹿的眼睛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浮现出了猫咪一般的微弱的红色荧光,他观察着“那个人”的影子,非常轻松便可以捕获到对方的影像,“……至少你现在知道在一开始就学会模仿我了。要知道,之前那一次你可让我可爱的小鸽子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红鹿指的是在海滨别墅的那一夜,他用的词语十分保守,与其说那天的加尔文是“饱受惊吓”,到不如说,那天出现在走廊上属于凯瑟琳的尸体差点让加尔文精神崩溃。
【他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给他准备的礼物……】
那个人影慢慢地从门的内部走入了现实世界。
他的脸色苍白得就像是墓地里的月亮,那双绿色的眼睛,则像是墓地之下那些死人的骨头上长出的霉斑。
而他的容貌与这一刻的红鹿几乎说得上是一模一样。
就连两人身上的气息都是一样的冰冷,邪恶,扭曲。
【多么失败而可悲的灵魂。】
“那个人”用浑浊的目光打量着红鹿,他低语道。
红鹿揉了揉自己的鬓角。
“哇,被模仿自己的人这么说真是令人感慨万千——”他冷漠地回看着对方,然后补充道,“只有长得丑的家伙才会这样故作玄虚地攻击其他人,哦,让我想想,他们的言论一般会说……你有着可悲的灵魂之类的。”
【……】
“而且我觉得我的灵魂挺美好的,至少加尔文挺喜欢我的。”
红鹿冲着对方露出了一个堪称恶劣的微笑。他顺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棒球棍,放在手中掂了掂。
他看上去并非是那种暴力的类型,但遗憾的是在他处理一些与现实世界无关的东西时,他发现最有用的便是自己的力量。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把那些从“门”后面爬出来的影子碾碎成再没有任何意义的黑色浓浆。
而如果他的心情再好一点,他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将那些可怜的小家伙们永恒地困在现实的反面——也许在那里并不比在“门”后的世界更好,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地方远比地狱糟糕。
红鹿一步一步朝着“那个人”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做好了与那玩意进行斗争的准备,而且他也在渴望这一场斗争——恐怕也只有芙格和维吉利还有希斯图这种油他自己分裂出去的人格能够理解他对“那个东西”的极度厌恶。
老天,那家伙甚至模仿了他的脸……
光是想到这个,红鹿便觉得全身发冷,厌恶到近乎作呕。
但令红鹿有些意外的是,他与那玩意的斗争并没有发生。
【呵,只要你愿意吗?】
红鹿听见“那个人”的低语,那反问声听起来毫无逻辑,却足够让红鹿的眼皮微微一跳。
【很惊讶?我可以知道你可爱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对方抬起眼睛瞥了红鹿一眼,他的眼神又潮湿又黑暗,红鹿注意到那双霉绿色的瞳孔中有种冰冷而疯狂的情绪。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你的‘能力’来自于你自己?】
与红鹿有着一模一样面庞的男人轻轻地笑了起来。
在这一刻,他之前展现在红鹿面前的所有生硬与稚嫩都倏然消失无踪,留下的是他身上那些异常鲜明的特质。黑暗而邪恶,癫狂而冰冷。
他比红鹿看上去更像红鹿。
只不过比红鹿本身还要更加扭曲那么一点。
“……”
红鹿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并非是那种愚昧之人,自然察觉到了那玩意的恶意——之前所有的对话,那些关于品味和外貌之间肤浅而可笑的互相攻击都只是那家伙的刻意玩弄与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