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你仿佛可以听见气泡被戳破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当然,也许也只有一瞬间,里德叹了一口气,在这场无形而微妙的拉锯战里他率先投降。
“我觉得待会你会需要这个。”
里德端着杯子回到了加尔文的身边。
然后他将其中一只盛满了威士忌的玻璃杯放在了加尔文的手边。
加尔文盯着杯子里的冰块看了一会儿,他便有些惊奇地发现这种豪华酒店里就连冰块看上去都比他认知中的要更加透明——没有一丝白色的痕迹,晶莹剔透得像是手工玻璃。
里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唔,很遗憾,冰块用的是模具制成的——我以为他们至少会准备手工凿的冰块才对。”
“对我来说都一样。”
加尔文无所谓地嘟囔道,然后他抓起那只杯子,仰起头,将金黄色的冰凉酒液一饮而尽。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那异常苍白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些许血色。
紧接着,他对上了里德的视线,一字一句地开口道:“让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德的瞳孔微缩,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颤,冰块撞击在玻璃杯壁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实际上……”
“我想听实话。”加尔文打断了里德犹犹豫豫地开头,“里德,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我知道那不是噩梦也不是幻觉,虽然我宁愿那玩意就是我的臆想。”
里德也学着加尔文那样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完了,他显得非常为难,但依然愿意按照加尔文的要求,向他解释一切的来龙去脉。
“我一般习惯将那玩意叫做‘门’。”
绿眼睛的男人说道。
他用手沾着酒杯外壁沁出的水滴,在茶几上轻轻的勾画出了一个长方形。
“你知道的,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现实世界并不是唯一的世界……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幽冥,混沌,或者别的什么,你可以用自己喜欢的词儿称呼那个世界。当然,你可以说那是地狱,那也没错,因为那个世界确实就是那么糟糕,可能比大众认知中的‘地狱’还要更加糟糕一些。你看,在那些狗屁不通的传说和典籍里,地狱里有魔王,有路西法,有七十二魔神柱……但实际上……”
里德停顿了一下。
“实际上什么?”
加尔文问。
“实际上那里什么都没有,唔,我说错了,应该说,在那个世界里,除了恶意与黑暗什么都没有——那里是没有秩序也没有逻辑的地方,所以正常的人类是完全无法理解那个世界的。”
“但至少你看上去对那个地方颇有了解?”
加尔文几乎不太想继续追问下去了,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里德在说起另外那个世界时候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息。
里德垂着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茶几上的杯子。
冰块正在融化。
但那种寒意仿佛并没有散入空气而是被吸收到了里德的眼睛里,那双可以轻易让人沉迷的翠绿色的眼睛此时却变得深沉而冷酷,简直就像是工艺品,又或者是冷血爬行动物的眼珠。
那气息让加尔文不由自主地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他本以为里德会打住话题,但事实上对方并没有。
“我曾经出过一些小的事故……”里德含糊地说。
电流的声音——
滋滋——
明明暗暗的死刑室——
在不透明的玻璃幕墙后面,整齐坐着的人群正冷酷地看着他——
冰冷的空气……
……
幻象在里德的脑海中不断的翻腾。
明明正与自己最为挚爱的存在共处在蓝宝石皇家酒店最豪华的套间里,但这一刻的红鹿却仿佛闻到了皮革的臭味,还有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焦味。
他几乎想要伸手探探自己的脚踝,他总觉那浸满了盐水的天然海绵还塞在他的镣铐里。
“里德。”
加尔文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红鹿回过神来,加尔文有些犹豫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如果这确实是非常难以开口解释的事……我的意思是,如果对我说明这些会给你造成痛苦的话,你可以假装忽略我的询问。你只需要告诉我如果下一次再遇到那该死的‘玩意’该如何应对就可以了。”
他听到加尔文低语道。
他的心中泛起一股浓厚的甜蜜,就连死刑带给他的那种鲜明的回忆都显得温暖而令人怀念了起来。
“没关系,我只是有些不太好概括我的过去。我确实曾经不小心窥见那个世界过,没办法,如果你像是我一样拥有这种特殊的体质,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避免的。总之,你只需要知道那个世界非常糟糕也非常危险就够了,人类有灵魂吗?有的,人类的灵魂是构成那个世界的重要部分。但大部分时候,那个世界与我们所生存的这个现实世界毫无交集,我觉得用科学的说法来说,我们与它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次元。但是……”
里德用指尖敲了敲自己在茶几上用水滴画出来的那个长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