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念沉默又总爱妥协,而她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又是裴然最看不惯的,一个不说,一个不解释,再加上还有人从中挑唆,于是两人的隔阂越来越大,等到裴然察觉到问题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些合同书,都是真的。”裴然帮她接完了那句话。
前几天尤念生病,很多事情他都不方便说,今天他不单单是来看她的,还把尤念当初看到的那些合同书带来了。
与上次不同,这次他带来的是完整的合同。
“当时你发现这些合同的时候,我气你又和裴楚见面,同时也知道你听不进去我的话,所以对此我没也没什么解释,然而等我想要解释的时候,已经晚了。”
裴然将那些合同一张张摆在尤念面前,在看到某一张的时候,他抬眸对尤念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当我开车追出去发现你已经出车祸的时候,我有多慌。”
他长这么大以来,还从不知道手指哆嗦是个什么感觉,当时却是知道了。
裴然当时追着救护车跑时是发了狠的,他想如果尤念不死,等她醒来之后他一定要给她一个狠狠地惩罚。
既然她这么爱逃跑,那他就把她的腿脚敲断,把她丢回那座让她肯对他求饶的小岛上,直接把她锁上一辈子,可是真正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有些话,他想解释,却再也没机会说了。
不过还好,如今机会又来了。
这几份合同书都很厚,尤其是关于离婚后财产转让的部分,裴然对此却只是轻飘飘瞥了一眼。
他手中还握着最后一张白纸,也不知上面写了什么,他的视线落在上面久久不放,尤念觉得奇怪,望过去时就看到白纸背面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暗红,像是干涸很久的血迹。
不知怎的,看着裴然手中的那张白纸,尤念生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就好像……她很早很早之前有看过这张纸。
“念念,你知道为什么在你恢复记忆后,你多次提到那些合同书,我只是单薄说着误会却从不肯辩解一句吗?”
裴然握着那张纸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嘴角微微一弯,他缓慢的将那张纸放在尤念眼前,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对你所有的解释,都要建立在你相信我是爱你的前提上。”
从很早之前,裴然就以自己下了一个局,他是以自己爱尤念的名义与周贝才谈成了这些合同,就在周贝才第一次自杀未遂后。
那年大雪,满地的雪白不染尘埃,而裴然见到尤念的时候,却感觉她的脸色比这雪地还要白,还要冷。
当时尤念也只是个小姑娘,她脆弱又敏感,亲眼目睹到周贝才自杀后她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当时她只是抓着裴然的手,一声声小声说着:“我妈妈也不要了,她也不要我了……”
她当时太崩溃了,脑中关于母亲自杀时的记忆十分混乱,虽然当时知道自己母亲给她留了遗书,可是她并不肯看,等到周贝才抢救回来对她承诺不会再自杀后,她也选择性遗忘了这段记忆,这张染血的遗书,她就更是没有看。
尤念没有想过,当时自己含泪只匆匆瞥过一眼就抛弃的‘遗书’,没想到裴然还一直留着;她更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看到上面的内容。
因为儿时的经历,周贝才的思想扭曲又偏激,她的这种情绪也带到了自己的遗书中,通篇读下来,她字里行间都是要让尤念变成有钱人,不过周贝才思想转变了一点,她不再让尤念去巴结裴正阳,而是要让她好好和裴然相处,因为她在遗书中写了这样一句话:
【念念,我看的出来,裴然他很喜欢你。】
说来搞笑,当时局中的尤念没有察觉出裴然喜欢自己,裴老爷子和裴然的亲人也没察觉出来,就连裴然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周贝才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裴然是天子骄子,他从小被人捧着长大,他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所以他只是随心所欲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最后他这种懵懂的情绪,却是被周贝才点破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裴然才认清了自己的心。
是的,他的确喜欢尤念。
当时他的想法很多,还只是个少年的他只单单是看着尤念,就生出一种将她占为己有的心思,他向来目的性很强,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看到尤念因为母亲自杀的事情而颓废堕落的时候,他拿着这封遗书去找了裴爷爷,他说——
他要娶尤念。
在尤念颓废封闭的那段时间里,她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醒来后,曾试图再次自杀过。
她也不会知道,为了能够让周贝才有活下去的心,裴然拿着那张遗书单独见过周贝才,骄傲的少年神情中满满都是冷漠,他看着周贝才含笑着刺激道:“阿姨,这封遗书念念没有看到的呢。”
“你大可以继续自杀,不过你放心,你死后我会立刻让尤念滚出裴家,而且一分钱也不会给她。”
裴然了解过周贝才儿时的经历,为了让周贝才有活下去的心,他慢悠悠说道:“啧。无依无靠失去双亲的少女很快就要流落街头,以后还要靠乞讨为生了。”
说着他嗤笑了一声:“你死后你的女儿也要走上你曾经的老路,想想就觉得有些可怜。”
“阿姨,您知不知道您这封遗书,念念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照做的,因为她不喜欢我的,你死后她就自由了,她只会离得我远远的,顺便离得裴家远远的。”
不得不说,当时裴然说的话真是字字句句都扎到了周贝才的心上,她原本死灰般的心重新粘合在一起,从病床上虚弱的坐起来后,她冷冷的问裴然:“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活下去。”
周贝才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想?”
活到这个岁数,她也是个人精。就是因为她看得出裴然对尤念有多喜欢,所以她才会在遗书中写下那样的话,如今亲眼看着这少年又想把她从死亡中拉出,他是为了谁,周贝才很清楚。
周贝才的心早就在儿时就已经凉透,她偏执的只想得到财富,如今自己得不到了,她就只想着让自己的女儿得到。
不去想自己死后尤念会有多难过,她抛出条件道:“裴少爷,我知道你是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可你知道吗?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掌握在你手中的。”
“你想让我活下去我就要活下去吗?”
如果一个人想死,你根本就拦不住。
裴然当时也只是个少年,手段再高超也架不过一个真心想死的人。他明白,如果周贝才真的死了,那么处在敏感期的尤念可能会永远活在母亲自杀的阴影下,他受够了每天窝在小房间中没什么精神只知道哭泣的尤念,所以他抬了抬眼眸,平时第一次为一个威胁自己的人妥协。
他说:“我会娶你女儿。”
“只要你好好活着,等到了法定年龄,我马上和她结婚。”
周贝才笑了,毫无血色的唇角大扬露出狰狞的弧度,她沙哑着声音道:“口说无凭,我要你立下字据。”
于是,裴然与周贝才的第一份合同,瞒着尤念完成了。
当时的裴然想法很简单,他喜欢尤念,他想得到她,他不想让她难过所以为了她努力挽救她想死的母亲,他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让尤念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