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在这里一顿,尤念撑伞的手颤了颤。自从她翻到裴然和自己母亲签订的那几张合同书后,这几日她时常在想,是不是她母亲最后是被她逼死的。
毕竟,当时她是想和裴然离婚的,而第二份合同书上明确写着,在周贝才死后,裴然不得与她离婚。所以她想,或许是周贝才当天看出了裴然对她的冷脸不亲近,也知道了尤念的心意,于是为了留住两人的婚姻,她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只是裴然在这整件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再次回忆起裴然当初临走时的神情,尤念还记起了他那时睫毛微垂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不发一言离开的样子。
尤念呼吸一疼,她如今才明白,原来裴然早就察觉到了一切。
“妈,你说……我该不该怪你呢?”手指触到冷硬的墓碑上,冰冰凉凉的温度从指尖蔓延至整个掌心。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周贝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但是她的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自私了。自私且冷漠,她为了能让尤念得到物质上的生活,选择性忽视了裴然的意愿,也无视了自己女儿的感情。
尤念没有经历过周贝才当时的贫穷,所以她感受不到周贝才对金钱的渴望,但是周贝才忘了一点,自己的女儿再差也不会活回她当初的悲惨生活。那时尤念已经有了工作,她虽然无法富有,但是养活自己和她是没有问题的。
不是每个人都像周贝才,对金钱充满了致命的渴望,尤念不是她,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有多富有,她的想法对周贝才反复说过了无数遍,只可惜,周贝才从没往心里记过。
从墓园出来时,尤念的身体被雨水侵染,浑身都凉冰冰的。
因为帮墓碑遮雨的缘故,尤念的后背湿了大片,她顶着后背的凉意徒步下山,这周围实在太荒凉了,尤念走了好久的路才等来一辆车。
叮——
坐入车里后,尤念的身体回暖了些。这时一条消息弹出,赵成礼把星城的面试通知发在了她的手机上,时间是下周六。
【尤老师,提前祝你面试成功哦,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学生等着你去拯救,加油啊!】
尤念点开手机上的面试通知,仔仔细细的上面的文字看了一遍,她原本看到这个就有些紧张了,后来又看到赵成礼发来的信息,在更紧张的同时却还是笑了出来。
……还有很多像他这样的学生等着她去拯救。
尤念用手指敲了敲手机屏幕上的这行字,想了想回道:【我怕我吃不消。】
当初一个赵成礼就够让她头疼了,再多来几个她可能是嫌命太长。
高中那会儿,赵成礼虽然是个高中生但打扮的没点高中生样子,他还很高,尤念和他站在一起都没什么老师的气势威严。
虽说赵成礼的妈妈溺爱孩子,但是他的爸爸对他还是挺严格的,不过他爸爸很忙也很少管他,脾气火.爆的他回家后一听说赵成礼在学校做的那些混.账事儿,二话不说就冲到学校把他揍了一顿。
当时已经是快放学的时间了,有些提前完成作品的学生提着水桶调色盘去走廊尽头的洗刷池清洗工具,尤念端着热水杯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吵闹。
一开始,她原本还以为又有学生闹事打架了,而且她第一反应就是赵成礼。谁知走近才发现,赵成礼的确是站在吵闹的中心,不过他是被打的那一个,而且打他的人就是他的亲老子。
当着这么多学生同学的面,赵成礼的爸爸下手是一点也不留情。
尤念眼看着赵成礼被他亲爸一脚踹到墙角,她吓了一跳,慌张去拉的时候,热水撒到她的手背上,嘈杂间她也被甩到了墙上,当时场面十分难控,等到尤念收拾好残局,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是尤念见过赵成礼最可怜的一次,高大的少年沉默的坐在办公室一角,眉目低垂,眼睛和嘴角上都带着伤,衣服上还扣着几个大脚印。
尤念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她也是有些愧疚的,因为刚才就是她电话给赵成礼的爸爸汇报的情况,她的本意是想让他的父亲好好管管他,但没想到赵成礼的父亲竟然二话不说直接杀到学校来揍人了。
轻叹了口气,尤念拿了药塞到赵成礼手中,她原本是想让他自己处理伤口的,可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头垂的低低的像是哭了。
尤念心软,见不得他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秉着关爱学生的原则,她开了药瓶拿着棉棒帮他处理了伤口,她的温柔举动似乎感化了赵成礼,后来他动了动,注意到尤念手背上的烫伤,他扯住了她的衣袖,红着眼眶张口喊了她一声:“姐姐。”
姐姐??
裴然就是在这个时候找来的,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刚好听到了这句话,目光落在尤念被扯住的衣袖上,后来他弯唇看着尤念受伤的手背眯了眯眸。
虽然他当时没说什么,但后来尤念跟着他回家后被他欺负的很惨,那只受伤的手背被他细心涂抹好药膏后绑在了床头,欲.海中沉浮挣扎时,裴然捧住她的脸颊低头亲她,他嗓音低低哑哑道;“念念,你去辞职好不好?”
你去辞职,不要再当老师了。
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你温柔对待那些学生的样子。
“……”
尤念想去当老师的瞬间,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裴然。
当老师的那段时光是她人生最充实的日子,那段日子也是她和裴然婚姻走到极端的开始,尤念越来越忍受不了裴然的霸道强势,他对她没有尊重,试图操纵她的感情。尤念不敢想他这样做或许是因为爱她,因为她感觉不到他的爱意,他也从未说过。
似乎从他那次告白被她拒绝之后,裴然就再也没有说过喜欢她的话。每次她想要做什么又不被他允许做什么的时候,裴然就凉凉的看着她,他说她是他的,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独占霸道,却再也不言爱。
尤念当天回去后就感冒了。
这雨下了一天到了晚上不停却越来越大,尤念顶着寒风暴雨下去买药,回来时鞋子湿透,想要洗澡却发现没有热水,匆匆烧了点水冲洗了一遍后,虽然及时吃了感冒药,但她第二天还是发烧了。
睡得昏昏沉沉之时,她被手机铃声吵醒。
头疼的像是裂开,她闭着眼睛本能的接起电话,但并没有看到打电话的人是谁。直到她听到了裴然熟悉的声音,抽了抽鼻子,耳边的声音听得见却入不进脑中,迷迷糊糊中她都不知道裴然是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
尤念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生病了,但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刚才接电话的动作似乎是耗尽了她的全部体力,又昏沉迷糊了一会儿,她明白自己不能一直在床上躺着,于是她咬牙从床上爬了起来。
砰砰砰砰——
今天仍旧是雨天,天空阴沉昏暗,冷风中夹杂着潮湿的寒意,老旧的窗户被大风吹得震动。
回暖几天的气温又骤然降低,尤念明明把窗户关严了,但还是能感受到从窗口吹进来的冷风,她走到窗边查看了一下,找了些硬卡纸把窗户缝隙堵上了。
裴然给她带来的那三个大行李箱中,大到有床被还有她用惯的枕头,小到有她喜欢用的洗面奶毛巾水杯,甚至有的上面还细心的贴了标签。
他带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尤念昨天很累,箱子只整理出了一个,剩下两个她就粗略扫了一眼,自然不知道裴然有帮她放医药箱,里面退烧药感冒药跌打损伤药应有尽有,只可惜她都不知道,刚刚裴然也说了,但是她没有听清楚。
尤念的卧房不大,横放的三个行李箱就占据了很大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