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已经拉着车跑远了。他得了顾裴远给的一块钱,今天算是赚大发了,赶紧着回家换身干净衣裳,再烫二两烧酒驱驱寒。
林然然没了退路,双手下意识地搂住顾裴远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呼吸间全是顾裴远身上混合着水汽的气味,冷冷的,很好闻。
雨声滂沱的大街上空无无一人,只有顾裴远抱着林然然,一把伞撑起小小一方天地。
两人面对面抱着,林然然的手臂还环在顾裴远的脖子上,以至于她说话的底气很虚弱:“快点放我下来。”
“好。”顾裴远爽快松手。
林然然差点掉下地去,双手忙扒紧了顾裴远的脖子,双腿也跟着缠上去:“讨厌!我的新皮鞋!”
“是我给你买的。”顾裴远略带得意,用下巴轻轻蹭了一下林然然柔软的鬓发。
他这是承认匿名包裹是自己送的了。
“那又怎么样?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林然然理直气壮地催促,“快点上去台阶。”
顾裴远不急不缓道:“你知道送鞋的含义吗?”
“不知道。”林然然很不配合,开始挣扎着要下地。这种面对面抱小孩的姿势让她很窘,何况顾裴远身上越来越烫,她整个人都要吓坏了。
“你迟早会知道。”顾裴远道,“别动。”
顾裴远不再逗她,一手撑伞,一手搂住林然然的腰,往上走了几步将她放在招待所门口。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隔着大雨,没有人发现这一幕。
雨水吹不进屋檐下。顾裴远收了伞,跟林然然走进招待所大堂,把伞还给了前台。
大堂里烧着暖炉,跟外头是两个世界。林然然身上干干净净,只有腰间被顾裴远搂了一会儿,沾了顾裴远身上的水渍。
顾裴远却一身是水,他随手将湿发撸到脑后,露出整张精致深邃的面孔,看得前台大妈也心旌摇荡。被他三两句就降低原则,允许他送林然然上楼。
“最多十分钟就下来啊。”前台大妈总算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林然然住在三楼的最里面一间,她打开门,开灯,接过顾裴远怀里的一堆包裹放到桌子上。
屋子里有热水汀,温度很高。林然然先脱下大衣挂在架子上,提起热水壶倒出一杯水来。转头却见顾裴远老老实实靠在门边,没有进来。
“干嘛不进来?”林然然奇怪道。
顾裴远慵懒地靠在门边,笑了笑:“还没领证,不能进。”
”你烦不烦!“林然然气道。
顾裴远学的是前台大妈。刚才前台大妈把两人盘问了半天,苦口婆心:“还没领证的小年轻呢,不能犯错!”
谁知道顾裴远脸皮这么厚,还学了来调笑她。
不过这样也好。招待所人多眼杂,时时还有稽查队突击检查。没有结婚证的男女要是被抓到,那是流氓罪,要重判的。
林然然拿条干毛巾递给顾裴远:“擦擦吧。我给你冲杯姜茶。”
顾裴远盯着毛巾,凤眸里流露出两分迟疑。
林然然好笑道:“这是我自己的毛巾,不是招待所的,放心用吧。”
顾裴远这才将毛巾覆在脸上擦了擦,又脱掉大衣递给林然然。他的白衬衫都湿透了,紧贴在身上。顾裴远身上的肌肉线条不夸张,却十分紧实而优美,令人想起猎豹一类的动物。
林然然把一杯热水递给他:“快点喝了,你肯定要感冒了。”
开水晾到这个程度正好入口。热水下肚,顾裴远的嘴唇又泛起了血色,轻舒口气。
顾裴远身上湿漉漉的,一条毛巾擦完都能拧出水来。
“你会感冒的。我去拧条热毛巾,你再擦一把。”林然然忧心忡忡道,她接过毛巾又跑进盥洗室了。
林然然像个小陀螺般,一刻不停地转来转去——这都是为了自己。这个认知让顾裴远眼底又添几分愉悦,身上的一点湿漉寒冷算不上什么了。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强壮。咳嗽几声,打个喷嚏,让林然然脸上露出紧张心疼的表情,一定更……
顾裴远眼角瞥见地毯下有张折叠的纸,露出一角。他俯身捡起,看样子是有人从门缝里塞进便条,却因为林然然进门仓促而没有发现。
等林然然出来就给她。顾裴远随意扫了眼,眼神一冷。
署名是个“谢”字,字倒是不错,一看就出自男人之手。林然然身边的男人,姓谢的还有哪一个?真是阴魂不散。
这时,林然然拿着热毛巾出来了:“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顾裴远随手将纸条塞入口袋,接过热毛巾。
柔软的小毛巾上绣了朵小黄花,擦过皮肤时触感也是软软的,还带着一股香。想到这条毛巾是林然然用过的,毛巾擦过的地方就涌上了异样的感觉,越擦越热。
林然然忽然拍了下脑袋,又跑去她的包里翻了包糖果出来:“快点把这个吃了。”
顾裴远眼看着就要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奔去的想象被扼住了。
油纸里躺着牛皮糖一样的糖果,呈琥珀色,表面还滚了一层细细的糖粉。
顾裴远拒绝:“我不吃糖。”
“这是姜糖,驱寒的。”林然然强烈推荐,“我在北方出差的时候,全靠着这个才没感冒。是我自己做的。”
顾裴远不觉得自己会感冒。不过“我自己做的”这句话打动了他,他张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