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之风范,不在朕的后宫有多少人,而在众卿心系百姓,在于百姓安居乐业。”帝王立于高台之上,面色坚毅,一如年少之时:“当年朕陷入危难之际,皇后以命救之,今又陪伴朕住在这深宫内院中。得此情分乃朕十世之福,尔等让朕纳他人为妃,是想让朕不惜福?”
众臣再不敢劝,谁若是劝,就是想让陛下折福,谁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有朝臣还不死心,想去行宫求见太上皇,希望他老人家能劝劝陛下,哪知太上皇当场拒绝道:“做父亲的管天管地,总不能管到后辈的房里去?”
太上皇他老人家很忙,他忙着下棋、钓鱼、作画、赏曲儿,有时候还要调解几位太妃之间的小矛盾,实在没时间去管儿子要不要纳妃。
再说了,花家丫头多好的小姑娘,皇儿待她又痴心一片,还让其他女子进宫做什么,蹲在冷宫里看他皇儿与儿媳感情有多好么?
皇宫已经属于新任的帝王与皇后,太上皇与太妃们搬去了风景优美的行宫,宫廷的某个院落,仿佛被人遗忘了般,无论花开还是叶落,总是寂静无声。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坐在院子里的林太妃看向来人,脸上浮起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当年你初进皇宫,我就觉得你跟其他女人不同,没想到……”她语气顿了顿,“你竟是死死勾住了太子的心,让他为了你空置后宫,不再纳妃。”
花琉璃笑着走到林太妃面前坐下:“多谢太妃夸奖。”
“皇后娘娘想多了,我没有夸你。”她表情冷漠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见她不说话,花琉璃也不再开口,她默默地坐在一边,从怀里掏出话本慢悠悠地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林太妃问:“陛下还好吗?”
花琉璃明白,林太妃口中的陛下,是指父皇:“父皇一切都很好,前几日与几位太妃娘娘去了行宫游玩,约莫半年后才会回来。”
林太妃望着宸阳宫的方向,神情有些落寞:“他把所有人都带去了,唯独忘了我。”
“太妃娘娘,你可还记得,你私下里借用林大人的势力,在永州买卖户籍的事情?”花琉璃见林太妃黯然神伤,一副太上皇负了她的模样,直接开口道:“你大概不知,你卖出去的那些户籍里,有些是玳瑁国贺远亭派来的奸细。”
“不可能!”林太妃震惊道:“我只是趁着兄长不注意,让他身边的人,帮着处理一些商人的通关文书与户籍!”
她想要儿子登基,却从未想过,要把大晋出卖给其他国家。
花琉璃看着林太妃震惊的模样,轻笑出声:“大概陛下也是信你的,所以这件事并没有牵扯到你跟林大人身上。”
当年金甲卫把青衫书生从永州带回来,却没有提户籍一事,花琉璃就猜出,这里面肯定还牵扯到其他的人。
林太妃听到这话,先是笑,随后又哭了起来。
她出生寒门,入宫后虽未宠冠后宫,但也受陛下爱重。若不是她的野心变得难以控制,又怎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她有丈夫,丈夫却不愿再见她。
她有儿子,但是母子间的感情比陌生人还要淡漠。
“你今天来又是为了什么?”林太妃回过神来,冷笑着对花琉璃道:“看我笑话吗?”
“你是父皇的后妃,今日我过来,只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花琉璃并不在乎林太妃对她的态度:“更何况,你有什么笑话可以看的?”
“是了,皇后娘娘身边讨好者无数,自然无需拿我当笑话。”林太妃垂眸轻笑一声,忽然道:“皇后,你遣退宫人,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花琉璃沉默地盯着林太妃看了几眼,抬手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空荡荡地院子里,只剩下她跟林太妃,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
“我想说的秘密就是……”林太妃忽然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朝自己心口扎去。
她不想活了,临死前能为新帝与皇后增加麻烦,她很乐意。
然而她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扎,刀尖还没触及皮肤,就被人拦了下来。她的手腕,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稳稳地握住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体弱多病的花琉璃,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你……”林太妃大骇,什么体弱多病,这都是花琉璃装出来的,她在撒谎!她骗了京城里所有的人!
花琉璃轻轻松松地夺过这把匕首,在刀柄上一捏,匕首的刃身与刀柄分成了两截。
“林太妃不要叫喊,因为就算你叫了,也不会有人进来。”花琉璃把刀刃踢到一边,起身用手帕擦了擦掌心:“父皇与几位太妃娘娘正在行宫玩乐,我不希望你打扰他们的兴致。”
“就算你是皇后,你能拦着我活,难道还能拦着我死吗?”林太妃冷笑:“若是我活着,你就不怕秘密暴露?”
“林太妃撒谎成性,你说的话,谁会信?”花琉璃笑着挑眉:“是陛下会信你,还是朝中官员会信你?”
林太妃面色惨白,沉默不语。
京城里的人,确实不会再相信她的话。
“我知道太妃不怕死,但是俗话说得好,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太妃现在自刎,就不怕死后进不了妃陵,做下的恶事闹得天下皆知,遗臭万年?”
“你在威胁我?”
“太妃说笑了,我这是在劝阻你。”
“我的生死与你有何关系,你为何要这么做?”林太妃不明白。
“因为你死了,会影响父皇的心情。父皇心情不好,我家元溯就会操心难过。”花琉璃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我不在意你,却在意他。”
林太妃只觉得这话荒唐可笑,可是看到花琉璃认真的神情,她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原来,她的生死,对于别人来说,早已经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