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班办了二十多天,通过实践结业考核的学员只有二十八位,梨树村生产队的九位都在其中。
四五月仍然干旱,原来不缺水的地方现在也把希望放在打水井上。特别是经济条件好一些的平原地区,他们已经开始使用国家新生产出来的小型打井机打管井,更加需要擅长寻找地下水的人。所以这二十八位人才有一半被隔壁省的几个县请走了,人家根本没有想过还,立即都给留用成了水利局的干部,那一半留在本省的学员,包括石小六和马小七,就算没有进水利局也给各县想方设法留下来当了干部。
这年月的特殊人才有这么吃香,李惜文完全没想到。
沙峪公社的第二期学习班是上期没有结业的学员再添上二十多考进来的本公社学员。这期学习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第一期学员成了香饽饽,第二期连学员带老师就被省水利厅接手转移到附近的部队招待所封闭上课。
这期学习班结束,考核通过的学员分到各市区的水利局参加抗旱工作。李惜文则被安排进了省水利技术学校,学校新给三百多即将毕业的学生开了一门《如何寻找地下水》的必修课,李惜文和一位中年专家同时开课,各教一半毕业生。
短短两三个月,沙峪公社就有几十个人走出去当了干部,这是非常激励人心的,各生产队的小学又纷纷办起来了,曹月英总算如李振华所愿,成了村小的脱产老师。
第107章 专家和杂家
水利学校宿舍紧张,给李惜文和另一位专家沈直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李惜文先报到,学校的秘书估计另一位专家可能会带家属来住,就把两间房子里较小的一间房子分给了她。
这间房是大杂院中的一间,房间里除了一盘两个人睡都嫌挤的小炕也只能摆一张学生书桌和一把椅子。但是门外有一个小院,关上院门外面就看不见院子里和房间里的情况,很合适女孩子晒晒衣服什么的。再说这房子还通电呢,可以放心的用电脑了。
所以李惜文一点都不计较房间小,就带着铺盖卷和水壶脸盆饭盒住下来了。
学校发给李惜文三十斤教职工食堂的饭票和五十块钱,吃饭问题也算解决了。
李惜文估计自己上完了课不回梨树村生产队也是去别的地方上课,也没想过她能成为水利学校的正式老师什么的。除了以确定她讲的内容是不是和学生的课程有重复为理由向学校要来两套教科书看,李惜文什么要求都没提,就是问了问文具店和新华书店在哪儿。
安顿下来她先去新华书店买了几本和农业生产有关系的书籍,再去买了一堆铅笔和本子给她爸妈寄回去。
李惜文估计师伯没有被放出来她都一直会被人盯着,她也不想给别人惹事,并不敢和谁交朋友。不过一个人闷在家里,闲着没事干也很无聊的。
李惜文把教科书翻过一遍,确定上课用她的初稿草稿完全可以,就给自己另外找个工作打发时间,她打算利用这段时间把农民生产劳动中遇到的数学问题总结成若干道应用题,编写一本《农村实用数学手册》。
对有事可做的李惜文来说,关门独处是最理想的工作状态,问清楚上课时间和教室,她就只有早上去学校食堂打一饭盒稀饭和三个窝头,中午和晚上就不去食堂打饭了。
沈直带着老婆和两个孩子到省城来, 第一天全家在省城逛一圈,第二天再去水利学校逛一圈,新鲜劲和兴奋劲过了,对比水利学校正职教职工住的前几年建的筒子楼宿舍,还有在学校生活的各种便利,这个乱糟糟的、房子又破旧的大杂院就很不能让人满意了。
三百多的毕业生和另一位专家一人教一半的安排更让沈直不满意。
全部的学生都让一个人教,教出来的学生找不准地下水那是学生的水平问题。两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会被拿出来比较,学生找不准地下水那就是老师的水平问题了。
牛皮都是吹给外人听的,自己是个什么水平,自己心里还能没有数?
另一位“专家”要是更会吹牛当然更好,就怕人家是真比他有本事,比得他颜面无光。
沈直心里的小算盘打了一晚上,第三天早上专程在小院门口等着李专家一块去食堂打饭。
李惜文开门出来看见一个矮又瘦的中年男人,手里还挎着一个篮子,真是吓一跳。
沈直看见天仙似的女娃娃也吓一跳,退了两步。
李惜文把院门锁上往外走,边走边琢磨她可能是遇到猥琐大叔了,必须要捡根棍子回家。
到教职工食堂打饭的也就两百来人。再看到中年男,李惜文冷静了一点,估计这位就是沈直。
两个人各教一半毕业生,免不了要被各种比较,彼此就是竞争关系。
李惜文上辈子有爷爷给她加持的金钱光环护身,还因为她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学术成果没有利用价值,人人都对她挺好的,她自己没遇上什么事,但是热闹真的看的不少。她回家跟家长说一说学校里的事情,爷爷和爸爸每次都会费好大劲举例子打比方教育她这个傻白甜不要给别人当枪,那些正大光明或者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她都略知一二。
在前途和事业面前,才没有人会因为你是女的、长得好看就让着你,想拿走你的工作成果、顺便睡你当是占便宜的猥琐男倒是一大堆。
所以她才会在实验室留假的实验记录,搞那么多份论文寄出去。
估计这位沈直可能会搞事,李惜文现在编数学实用手册正在兴头上呢,让她中断有意思的工作,浪费时间做个假教案她就很烦躁了。她看见沈直只当没看见,直直的出去没有半点停顿。
明天上午就要正式上课,但是估计今天沈直就会来打探。李惜文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教案给别人看,写假教案又来不及,再说她也不想沈直有什么借口搬弄是非,她想想就没有直接回去。
她把装满的饭盒放进饭盒袋子里,其实是放进了空间,然后就啃着窝窝头去逛街,逛到省图书馆就去办了一张借书证,在省图写假教案到傍晚六点半才回家。
六月中旬天气炎热。大杂院里各家都在院子里吃饭,李惜文回家端着脸盆去唯一一个水龙头打水,大杂院的“院长”张婶就问她:“小李老师,你白天到哪里去了?”
“去省图书馆找资料,为了节省时间就没回来。”李惜文对张婶笑笑,“您有事找我呀?”
“是你们水利学校的沈老师找你。他也住在我们院里,东跨院东厢第一家。找你好几回你家小院都锁着门,问我呢。我说你平时都不出门的,今天不在是不是有事?”
“还真是有事。明天要上课了,我备课呢,图书馆的阅览室条件好,我就在那儿待着。婶婶,我过去找他去,水盆就搁这儿。”李惜文连水盆都不端了,就在满院子的饭桌中找到同样在外面里吃饭的沈直一家。
沈直的太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又黄又肿。两个孩子大的孩子是个女孩,估计也有十三四岁了,特别特别廋,小的是个七八岁的男孩,虽然也廋,看上去倒还好。他们家两张方板凳拼在一起,摆着一个盛稀粥的小脸盆,现在脸盆是空的。一个小筐子,里头也是空的,沈直本人和小男孩手里还捏着窝头,女人和女孩都只捧着粥碗。
“沈老师,您找我?”李惜文笑盈盈的问。
“你就是小李老师?”沈直站起来,“久仰久仰,早上没想到是你,吓一跳还以为找错了门。”
“我以为沈老师还要过两天才能到,也没想到是您。”李惜文也客气,“您找我是学校有事吗?”
“是我听说小李老师也住在这里,想去拜访,就没想小李老师出去了。”沈直非常客气。
这个跨院有正房有东西厢,也住着六七户人家呢,家家都在院子里吃饭,就是眼睛没往这边看,耳朵也竖的尖尖的。
“我那屋特别小,桌椅都挤不开,白天要把桌椅搁院子里又有太阳晒。我憋两天受不了,去省图书馆备课去了。”李惜文笑盈盈的,“不耽误您吃饭了。我明天要上的课还得再准备一下。咱们明天学校办公室见!”
沈直正想说要看看小李老师的教案,结果小姑娘说明天办公室见。小李老师是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他一定要说晚上去拜访,别说邻居们会误会,就是他爱人也会有看法。他能怎么办啊?他只有顺势说:“那咱们明天再聊聊。我觉得我们要把这门课上好,还需要多交流啊。”
李惜文很谦虚,力捧沈直:“我大学是读机械工程的,搞地质勘查是业余爱好,交流不敢当,明天一定跟沈老师学习先进知识和理论。”
沈直猜李惜文学历不低,但是没想到李惜文居然是机械专业的,专业不对口也敢妄为人师?他就追问到底:“那你是怎么学会找地下水的?”
“哦,我大哥也是机械专业的大学生。我们生产队打井很麻烦,我爸和我哥想设计打井机。那肯定就要懂一点地下水的知识嘛。学习地下水知识就分工给了我。”李惜文对沈直笑笑,“我们县都说我是找水专家,其实过誉了。我年纪小,在哪个领域都是学生和新手。”
水利学校在这院里租到两间房的主要原因是学校新调来的书记也没有宿舍住,他自己租了跨院的三间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