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绩兴致勃勃的翻篮子,“你这是把人家家底都掏空了吧,这是什么?”
“油茶面,咸口的。”
方绩打开闻一闻,“你妈妈给我寄过,这是她那个怎么教都学不会的心爱弟子,小妹的东西。”
宁东嘿嘿笑,“您别这样夸她,她也就是写毛笔字画画不行,别的都很厉害的。过阵等她不忙了,我带她来玩,您想吃什么都叫她给您做。”
“还要等她不忙?她能比我还忙?”方绩佯怒逗外孙玩。
“我上大学有多忙,她现在就有多忙。”宁东把裤兜里的初中几何复习精义和初中物理复习精义抽出来,翻到李惜文的名字给他姥爷看,“其实她们学习小组那三位都是调干生,本来这个讲义是她总结出来给学习小组的老大哥补课用的,后来去听她补课的人多了,有人偷印她的讲义卖钱被抓住了。她们学习小组就把讲义交给学校的教授指导,再拿去出版社印刷的。她拿到稿费都交了团费。”
方绩点头,“又聪明,觉悟又高,可以可以。不过——”他拖长声音,说:“长的行不行呀?”
宁东再从裤兜里掏皮夹子,把藏在风景照下的小妹照片掏出来给他姥爷看,用特别谦虚的语气说:“长的还行吧。”
照片是张一寸的标准照,规规矩矩的麻花辫子,翻领小衬衫,端端正正的姿态,端正的五官带一点点笑。五官端正的人都好看,但是小姑娘的好看里藏着江南的山水和雨烟,显露着聪明灵秀。
家庭出身和容貌其实都没那么重要,小姑娘聪明最重要,最重要人是自己女儿看着长大还特别喜欢的,人品肯定没有问题,方绩点点头,“是还行。”
“那,您都点头了。我就认定她了,我等她大学毕业。以后大舅妈再跟我说个人问题,您得给我做主!”宁东把照片又藏起来,“您一定要给我做主!”
“你还在等人家大学毕业呀?”方绩笑眯眯的吓外孙,“你就不怕她被人家撬走了?”
“我今天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宁东得意的轻拍桌子,“我去学校了,有空回来看您。”然后他把那一篮子东西又提出去,交给眼巴巴等着他的生活秘书张叔叔,“张叔叔,就给我姥爷吃了两个,都在这儿呢,给不给我姥爷吃,您安排!”
方绩咆哮:“两个小粽子就想哄我答应你搞对象,滚滚滚!”
首长又吓唬外孙玩儿。张秘书忍着笑伸手,把办公室的门带起来。
方绩笑眯眯的把藏在抽屉里的西红柿摸出来,拿衣襟擦一擦,一边啃一边翻看初中几何复习精义,他看了几页把小册收起来,把两本复习精义放到他的书架上,和方文初翻译的《论话剧舞台的设计》摆在一起。
宁东到冯教授家,冯教授已经去办公室了,他的爱人蒋老师在家。
蒋老师不认识宁东,不过宁东说他是李惜文家里人,再看人家那个沉甸甸的篮子,蒋老师猜人家这是拜师来了,赶紧让孩子去把冯教授喊回来。
冯教授对宁东有印象,问他:“你是动力工程系留学杰克的那个……?”
“宁东。”宁东恭恭敬敬给冯教授鞠躬。
“李惜文是我学生,不会让给你的!带东西来也不行!”冯教授以为是动力工程系的人来要人,恨不能马上把篮子和挖人的家伙都扔出去!
“冯教授,那个,李惜文她本来就是我家的。”宁东看冯教授那么激动,赶紧把冯教授按住了,“我不是来跟您抢学生的,就是家里包了点粽子,叔叔阿姨要她给您送点来,她在家里赶作业呢,正好我要回学校报到,就让我给您送过来了。”
通家之好?还可以随便使唤?冯教授上下打量宁东的眼神就很挑剔了。
蒋老师知道丈夫看中了个女学生,她对于丈夫的人品那是信得过,对于女学生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女学生要是有个未婚夫,日常相处和来往会方便很多,她就笑眯眯说:“今年端午都没吃上粽子,你们有心了。”
“哪里哪里。”宁东赶紧把那个篮子交给蒋老师,“篮子师母您留下,我一会跟冯老师一起去办公室。”
“等等,这东西要是李惜文自己送来的我就收下了。你不行!”冯教授对宁东不是太满意的,主要小伙子是隔壁动力工程系的,同行不靠谱。
“小妹在家里赶您布置的作业,就怕开学不能完成,都要哭了。”宁东笑着解释,“我家和李家是老邻居,家母一直把小妹当女儿,李叔叔也没把我当外人,我到平京来也是住在李家……现在请客摆酒要被批评,李叔叔不敢冒昧,派我做代表,略表心意。”
年轻人谈对象真是辛苦,蒋老师笑死了,“到我们家来也别见外。你俩有空一起过来玩。”
“哎!”宁东开心了,“师母,那个辣椒糊是小妹自己磨的,盐放的少,要赶紧吃,留时间长怕坏。”
蒋师母提着篮子去厨房了,后面从大到小四五个孩子跟着她都去了厨房。
冯教授好气哦,可是这王八蛋喊师母夫人都应了,他不能不给夫人面子,他只好哼了一声,说:“李惜文年纪小,注意力容易分散,你平时不要塞给她乱七八糟的资料看。”
“不敢不敢。怎么教育培养她,您说了算。有什么活缺人干,您说一声,我来。”宁东知道自己快要过关了,好开心的给李惜文加负担,“小妹在数学和物理学方面都没学习压力,就是课本和习题集翻两遍的事。”
李惜文每门课的成绩都很好,而且她一般不怎么问教授问题。冯教授都不知道她在数学和物理方面有天赋,很惊讶也很开心,问:“她自学到哪了?”
宁东把李惜文跟他显摆的这个那个报出来一半。冯教授在心里琢磨要调整培养方向,再看宁东就顺眼很多了。
李惜文估计她爸和邢伯伯说过,就是邢绥德过来拿粽子中午回家吃。所以她算好时间煮的一锅粽子正好是十一点熟。邢绥德过来拿,三十个粽子连一饭盒炒好的酸豆角装篮子里直接给他拎走完事。
然后李惜文就用背篓里背着粽子和炒酸豆角,坐公交车先去平医附院找李振国,和李振国一起去给李振国的教授家送了一圈粽子,再背着剩下来的五十个绿豆粽子一饭盒炒酸豆角送去她大哥实习的机械厂。
回来李惜文上公交车坐到晒太阳的那边,太阳直射没法看书,她就从背篓里掏出来草帽戴上看风景。
光华纺织厂的大门一滑而过,李惜文想起来盛义芸家就住在这儿。盛洵的书房归了她,还捡到那么大的漏,说实话是应该感谢一下盛义芸的。
正好今天带着背篓,李惜文摸摸背篓里是干的,往里面放了二十斤珍珠米,背起来在光华纺织厂站下车。
纺织厂的家属院不从工厂大门进去,大门口也没有门卫。李惜文找了个技术员模样的人问路,一说家住在这里的女大学生,在平京大学读物理系,那个技术员很热情的就给她领到了盛家的家门口。
盛义芸看见李惜文开心极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李惜文一进门就放下来的背篓。
“我们家亲戚给带来一点好大米。我们家都是吃食堂的。平常家里不开伙,就是我爸我妈早上煮一点稀饭吃,都说味道还可以。这个米放时间长了味道就差了,我就想着给你们家送一点。”李惜文把背篓提过来,“米缸在哪儿?”
盛义芸家里不缺钱,但是她们家现在留在平京的亲友不多,想买高价粮食不容易,大老远的托南方亲戚张罗也很费事。二十斤大米不是多珍贵稀罕的东西,但绝对是她家现在需要的。
背篓盖子揭开,盛家的阿姨就过来接。盛义芸的妈妈走过来看一眼,说:“李同学啊,谢谢你。这是珍珠米,煮稀饭很养胃的。刘婶你另外拿个桶来装。”
“阿姨不要客气。义芸姐在学习和生话上对我帮助很多的。”李惜文笑眯眯和盛妈妈说话。
盛妈妈也笑眯眯和李惜文寒暄,问过李惜文的年纪又问父母单位,盛义芸听的不耐烦,拉着李惜文走,“家里汽水都喝光了。我带同学到工人俱乐部去喝冰汽水。”
“阿姨再见。”李惜文也有点招架不住沪城妈妈的亲热劲,背上背篓落荒而逃。
光华纺织厂的工人俱乐部有个小卖部,凭票供应冰汽水冰棍什么的,不过品种和数量都不多。盛义芸买了两瓶桔子味汽水,分给李惜文一瓶,带她到俱乐部后面的林荫道边的花坛坐下聊天。
“不要被我妈妈吓到,她现在是有点着急想给我家二毛找对象,见到一个女同志就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都不敢留朋友在家里玩。”盛义芸嘻嘻的笑,她其实是很愿意介绍她家大弟弟和李惜文认识的,但是她估计李家不会愿意和资本家知识分子家庭结亲家,她就不提了。
“我妈也是呀。除了我小哥在军校她老人家够不着,天天都在琢磨给我三个哥哥找对象!”李惜文也吐槽她妈,“一天能催二十遍。要是哪天不说了,我大哥哥还不习惯,要偷偷问我,我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