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沈容好心,而是苗小伟现在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上。俗话说,穷寇莫追,他现在很危险,被逼急了,谁知道会做出什么铤而走险的事。要知道,苗小伟现在最恨的就是她,万一被要债的逼到了绝路,拎着刀子来跟她同归于尽怎么办?她倒不怕,就怕牵连到沈家人。
反正苗小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苗父苗母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让他重回拘留所,对大家都好,对这个社会也好。
苗母不知道沈容的算盘,她只是被苗小伟知道了,苗小伟一定会恨她的。作为一个母亲,她承受不了这样的眼神。
倒是苗父听了之后沉默了一小会儿,握住苗母的手劝她:“就按照沈容说的办吧!”
“他爸,小伟会恨我们的。”苗母惊呼出声,都忘了电话那端沈容还在听着。
苗父拍了拍她的手:“他要恨就让他恨吧。咱们当父母的为他考虑再多,他都体会不到咱们的苦心的,就这样吧。当咱们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他进去了,在里面好好呆着,虽然不会过得很好,但也总比在外面,天天被高利贷逼债强。”
好像是这样,苗母沉默了,连沈容是什么时候挂断电话的她都不知道。
犹豫了许久,她终于咬牙同意了苗父的决定:“好,这个电话我打。”
苗父握住她的手劝道:“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吧。都说年轻夫妻老来伴,以后咱们俩相互照顾,先走的那个人就在地下等后面的那个人,总不至于没个依靠。有一方先走了,还活着的就把房子卖了去养老院住吧。”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苗母吸了吸鼻子,捂住嘴,颤抖着手拿起了电话。
苗父见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你可别帮着小伟逃跑。他吃不了苦,大手大脚的,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盯着都闹出这么多事情来,真跑到几千里外去了,借钱不还被人弄死了都不知道。让他回拘留所吧,好歹还活着,你想他了,还能去看他。”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苗母被苗父说动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就只求儿子好好地活着,一家人安安生生的,她就知足了。她颤抖着手,拿着电话,找到了苗小伟的号码,久久没能按下去,因为这一通电话一旦按下去,苗小伟就会被重新收监。
“打吧。等他进去了,要债的找不到人,来找咱们老两口闹一闹,咱们也拿不出钱来,迟早会消停,大家都安生。”苗父劝苗母。
苗母闭上眼,按下了号码。
那边,苗小伟刚找了个酒店安顿好,然后点了个外卖,筷子刚拆开,还没来得及吃,就听到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过来一看见是他妈,犹豫了一下,接起了电话:“喂,妈,爸没事吧?”
“就是撞到了腰,没什么大碍。”苗母看了苗父一眼,在他的鼓励下,吸了吸鼻子说,“小伟,你知道的,咱们家现在拿不出钱来了。那些人肯定还会来找你,妈真的怕,妈这辈子不求其他的,就希望你平平安安。”
苗母的真情流露让苗小伟心里很不是滋味,放下了筷子,呐呐地说:“妈,对不起,是我错了,让你担心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没有回头路了。苗母擦了擦眼泪说:“小伟,你走吧,买张车票,走得远远的,这样他们就找不到你了,也就不能折磨你了。以后即便见不到你,只要你好生生地活着,妈就知足了。”
苗小伟不曾想到他妈打这通电话竟然是让他走。不过这个主意真不错,只要他逃离了本省,跑到千里之外去,要债的肯定找不到他,也就没法再这样折磨他,而且他也不用坐牢了。
“好,妈,我听你的,我这就去买票。”苗小伟心头火热,连外卖都不吃了,蹭地坐了起来,将衣服披在身上,推开椅子,拿起还没打开的行李箱就走。
从电话里听到苗小伟拖动箱子的声音,苗母知道他这就要走了,忙道:“小伟,你买了票告诉妈一声,妈想悄悄去送送你。”
“好,妈,我先挂了,等买好了票,我再发信息给你。”苗小伟丝毫没有怀疑苗母,兴奋地挂断了电话。
苗母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嘟,痛苦地将头磕到了桌子上。
苗父见了,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安抚她:“你也是为了他好,不然他迟早会被要债的弄死。”
老两口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就收到了苗小伟发来的微信。
这次由苗父出面,打电话给周警官,举报苗小伟准备逃逸,并将火车票信息发给了周警官。
周警官挂了电话,马上带着人去了火车站。
未免夜长梦多,苗小伟买的晚上的高铁,去往隔壁省西部的一个县,距离本市大概四百多公里。那是一个旅游小城,要债的绝对想不到,他跑那地方去了。
到了高铁站,苗小伟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还早。他就在火车站找了个饭馆进去点了一份红烧鸡排吃。
等吃过饭玩了会儿手机,终于开始检票了。因为是始发站,提前了半小时检票。
苗小伟拖着箱子,去检了票,然后找到了自己所在的车厢和位置,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等列车停止检票时,他忽然看到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前面那个赫然正是周警官。苗小伟吓了一跳,连箱子都不拿了,蹭地站了起来,扭头就跑,刚跑出去,就撞上一个警察。那人飞快地掏出手铐,拷在他的双手上。
“走吧,苗小伟,你在取保候审期间逃逸,跟我们回去吧。”周警官拽着苗小伟的手,将他拖了出去。
这个时候月台上已经没人了,苗小伟龇着牙,舔了舔嘴唇,恨恨地盯着周警官:“你怎么知道我在火车上?我没想逃逸,我只是想逃开那些要债的。”
“按照规定,在被取保候审期间,未经相关单位允许,不得离开所居住的市、县。你偷偷买车票,带着这么多行李,逃往他地,不是逃逸是什么?走吧。”周警官懒得理他,示意同行的警察把他带走。
苗小伟死活不肯走,偏着头,愤怒地问道:“是我爸?还是我妈?到底是他们谁出卖了我,你告诉我,让我死个明明白白。”
听到他怨恨的声音,周警官蹲下身,抬起他的下巴,鄙夷地说:“你该好好反省,为什么当初愿意倾家荡产都要替你还款,以让你少坐几年牢的父母,为什么会突然放弃你了!这都是你自找的,也别在我面前耍横了,走吧。”
一席话说得苗小伟悻悻的,再也没了先前那副愤世嫉俗,一副你们都对不起老子的模样。
他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跟着警察出了车站,坐上了警车。
从头到尾,他都没发现,夜色中,有两个头发半白的老人相互搀着,远远地望着,直到他上了警车为止。
见警车呼啸而去,走远了,苗父回过头,轻轻拉着苗母:“都看见了,这样是最好的结果,走吧,咱们回去吧!”
——
过了两日,又有小贷公司的人又陆续找上了门,而且还出现了不少生面孔,这让苗母庆幸不已,得亏她当时狠下心,听从了沈容和老伴的建议,把儿子送回了拘留所,否则,这么多人,每个折腾一次,她家小伟不死也得残。
不过苗小伟已经被收了监,冤有头债有主,法律上也没规定,老子一定要替儿子还债。要债的再找苗父苗母就站不住脚了,更何况,苗父苗母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他们也不敢逼得太狠,否则,万一这老两口反过来碰瓷,或者干脆不活了,跟他们鱼死网破怎么办?
搞了几天,见苗小伟的父母实在是拿不出来钱来,又没有小孙子什么的,能威胁他们,要债的只能自认倒霉,渐渐消停了。
连续三天,都没有人来找麻烦。苗父苗母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经过这次的沉重打击,老两口什么都不想了,就只想安安稳稳地在单位里干到退休,踏踏实实过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
可这种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通电话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