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麒麟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道:“各位的担忧与在下一样,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昏迷一两日就罢了,若是长此以往,恐朝纲不稳,人心波动。”
“大学士说得极是啊。”不少人附和道。
“以在下拙见,对付病症就得用药物,对付这等妖法,自然还得请高僧。”周麒麟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忧心忡忡地道,”我听闻法华寺有一高僧,救人无数,包括曾经被妖法缠身的男女,不如请高僧来宫中一试?”
“这……”众人又有些犹豫了。
左相不赞同地道:“前脚才关押了巫师,后脚又请什么高僧,都是骗人的把戏。”
“哎,左相此言差矣啊。那巫师是什么人,是小璃国的人,只会害咱们,但法华寺的高僧是什么人,那可是渡人无数的在世神仙啊。”
“越说越不像话。”左相哼了一声,不屑于跟他狡辩,甩袖离去。
周麒麟却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地道:“我得将此事禀报上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就成了呢?”
众人满脸质疑,稀疏退散离去。
“大学士怎么变得神神叨叨的了……”
“哎,估计是病急乱投医了。”
要说这些人也不留点儿面子,没走几步远就开始议论起周麒麟来了,甚至来扯到他老牛吃嫩草一事上去,简直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陛下,老臣的忠心可是日月可鉴啊。”周麒麟甩手走出议事殿,长叹而去。
如此,周麒麟冒着被众人怀疑精神失常的风险请太常大人出面将法华寺的三苦大师邀请进了宫。要说为什么是太常大人出面呢,那自然是缘于他那极有佛性慧根的妻子了,太常夫人乃三苦大师认下的俗世弟子,玄宝那挂在书房窗前的莲花灯就是出自她的手笔呢。
三苦大师作风朴实,身材清瘦,面容和善,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刻钟之后,便想出了解决之道。
孤辰要用寡宿来克,须得找一寡宿之人,不吃不喝不眠地在陛下床榻前抄写佛经一天一夜,方能将人唤醒。
“人海茫茫,如何去找寡宿之人?”和亲王,陛下的亲叔叔提问道。
三苦大师微微一笑,如拈花佛祖,道:“施主可想想谁是命格最硬之人。”
和亲王一头雾水,命格最硬?克死全家的那种?
周麒麟上前建议道:“不如现在宫里选一选?毕竟兹事体大,不宜过分渲染,兴师动众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和亲王是个脑子不清醒的家伙,陛下一昏迷他便是宗室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男子,自然是要由他来拿主意。而他又是个胆小之人,对这个皇侄儿是敬之又敬,生怕担上什么责任,故而有人愿意出主意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那好,就在宫人当中选一选,看能否挑到合适之人。”和亲王拿定了主意。
接下来的两日,上千名宫女从三苦大师的眼前走过,算八字算命格,无一满足。
“这该如何是好?”和亲王又抓脑壳了,照常没了主意。
中书舍人宋育霖又站了出来,道:“不如将范围扩大到在京的官眷当中,他们方便进宫,看能否在她们当中选出合适人选?”
和亲王又有了解决思路,立马答应下来。
于是,前一日的傍晚时分在京的官员家中都收到了宣召女眷入宫的旨意,无论年龄大小,无论嫡庶地位,只要是女眷,一律进宫。
众人一头雾水,纷纷打听。到了晚间的时候才得知是为了唤醒陛下的缘故,要请女眷们进宫一趟,由三苦大师亲自作选,挑选出来的人自然就是皇帝的“救命恩人”了。
一时间,无数人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娘,女儿要是被挑中了怎么办呢?”某官家女甲雀跃地道,“那就是陛下的救命恩人了,我是不是可以进宫当娘娘了啊!”
“还真有可能……”某夫人紧张地道,“赶紧将大小姐新做的衣裳取来,明日给大小姐好好拾掇拾掇!”
“爹,若是女儿被挑中了,是不是证明女儿就是克全家的不祥之人啊!”某官家女乙担忧地问道。
某三品大人忧心忡忡地道:“话也不是这样说,万一那位三苦大师的法子不灵呢……”但无论如何,被三苦大师测定了寡宿之人定然是很难相看到合适的人家了。谁家敢要啊?
如此,一晚上的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各人都有各人的算盘。
晨雾刚起,大大小小的马车就排队入了宫门。因为此次点名的人数较多,并不是往常那般一家夫人只准带一两个的规矩,故而宫城空前热闹了起来。
慎国公府的马车就夹杂在其中,低调大气,不下细看都不知道是国公府的人坐在里面。
“主子,陛下这一招也太大胆了吧。”红枣从姚玉苏的口中得知了陛下的计划,不得不深感佩服。这般大手笔,如此险招,别说稍有不慎被太后和太傅得逞,政权更迭,便是这巫师高僧也将大家绕得云里雾里。
若不是亲耳听苏志喜所言,姚玉苏也不敢相信一贯做事稳妥的人会走出如此疯狂的棋招。
她按了按额角,道:“楚氏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她那日亲眼得见宋普的下场,应该了却心愿了吧。”
“是,楚氏心愿已了,准备带严氏一同回江南了。”红枣道。
“那就好。”姚玉苏睁开眼,眼底夹杂着淡淡的红血丝,以一种平常的口吻道,“从此天高任鸟飞,她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了。”
红枣再了解她不过了,她说得这般轻巧,心里哪能不羡慕呢?
“主子的大造化就在眼前,以后任谁都要羡慕不已的。”红枣笑着道。
马车缓缓地驶过宫门,如同十年前带她入宫的红色马车一样,将她困守在这宫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