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艰难重重,可无论多么难,若要触及她的利益或是伤害她,他宁愿绕道千里,重新再来即可。譬如珍妃,她善计善毒,一剂毒药将皇后药翻不是更能打击蔺辉吗?可事实上是他连这样的念头都不准自己有。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里含着千钧之重,仿佛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体会一二。
她……沉默了。
京城一直流传着一出话本,是关于她、蔺辉还有眼前人的。故事讲的是二男争一女,女子选择了一个命定的下场不会好的男人,而伤害了另一个真正顶天立地、呼风唤雨的好男儿。这话本虽然改编成神话故事,但明眼人稍稍一想便能知道它映射的是谁。在蔺郇登基之后,这类的话本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盛传了起来,前些日子她还听说有一出甚至改编成了剧目,要在有名的戏院登台演出了。
这些人当中不乏有真正为她惋惜的人,但更多的人是觉得她识错了人,有眼不识泰山。甚至于在这些达官贵人、名门望族当中,依然有好整以暇准备看她笑话的人。
来来回回的猜测,层出不穷的臆想,几乎要把三人之间的故事坐实了,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可惜,直至蔺郇刚刚说出了那番话,她仍然不敢相信他真的是想要娶过她。
两颗坚硬的石头相碰,碰撞之时,便是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之时。
她可以牢牢地固守她和蔺辉的关系,他是王,她是后,各司其职。但若换了眼前这人,她根本无法想象。
蔺郇盯着她的神色,见她从惊讶、疑惑再到镇定,他的脸色同样逐渐变化。
姚玉苏低头抽出笔架上的小狼毫,沾了沾砚台里的墨,铺平纸张。
他不知的是,他同样有一双动人心魄的眸,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你会错以为他肯以命相付。她唇角稍弯,竟不知自己到了这般境地了还能有如此收获。
“我从未相信外面的谣言,更不曾怀疑陛下对我们母子的回护之心。陛下无须在意外人的眼光,各种内情只有我等明白。”
蔺郇扫了一眼,像是不甘只得到这寥寥几语的回复,又拿起来看了两眼。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而已?”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纵然姚玉苏全明白,此时也只有装作不明白。她笑了笑,眉梢都卷着温柔的情意。
情意……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果然,下一刻她又在纸上写道:“时辰不早了,未免引起异动,陛下还请回吧。”
蔺郇低头,以手撑住全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是一位英俊的男子,加上又有一身压迫感十足的气势,仿佛坐在哪里哪里便是他太极殿的龙椅。
姚玉苏拢住外衣罩住全身,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离去。
“噔。”他霍然起身,拉开椅子,一脸沉郁之色,似乎下一刻便能踹翻挡在两人之间的书桌。
他气势汹汹地盯着她,仿佛漏夜上门找人麻烦的人是她。
她同样起身,站在原地回视他,眼神清明。
“朕要你一句真话,你敢答吗?”他扬起唇角,似怒似笑。
姚玉苏眼神如流水,晃动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
“你可知……”他倾身向前,稍稍停顿一刻,眼神充满强势和逼迫,“朕心悦你。”
帝王之势席卷而来,就凭此刻,姚玉苏也敢说他这个皇帝比蔺辉当得要成功,起码,他成功地唬住了她。
两人之间的气场像是被一股旋风吹动,荡来飘去,空气中都是紧绷之感。
沉默不对,即时回应又太假。
她稍稍想了片刻,在他炙热的眼神下,居然点了点头。
轰——
山洪爆发了,黄河决堤了,日月为之颠倒。
……
待姚玉苏回过神来,只余下面前地上的一滩水渍,人已没了踪影。
她察觉不对,抬手摸了摸脸蛋儿,是烫的。
她缩回椅子,环抱膝盖,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就那样作答了。
他问敢不敢,她还就真的敢了。
姚玉苏仰头看向房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将这一切归咎于这雨夜的缘故。
不行,耳朵也开始发烫了,她双手覆耳。
……
乾元宫的寝殿,蔺郇悄无声息地潜入,挥了挥手,床上替代他躺着的人立马起身,顺便将他一身湿衣带走。
他没有沐浴,就这样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躺下,身上虽携带有股雨水的湿意,但心里却是燥热难耐。
她知道,她竟然真的知道!不,她理应知道,她那般聪明怎么可能对他这一系列行为孰若无睹。
可让他不敢置信的是,她没有回避,就那么坦然地看着他,诚实地作了答。
可躺五六人的龙床突然就变得狭窄了起来,根本不够他施展。
这一腔热血该往何处发泄?
他索性腾地一下翻了起来,下了床,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大步流星地朝雨夜中去了。
第21章 马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