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很难过,但我们之间还是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最后,欧阳城林对我说,要我把认识的这些时间里,他放在我寝室里东西送回去。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我说好呀。但是那一天,教授在下课时叫住了我,让我帮忙整理了一些课件,我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而当我敲欧阳的房门时候,我发现他没有回答我。”
说起过去的事情,何云舟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他的喉头忽然哽住,在那么多年之后,一想起当时的那一幕他依然感到恐惧和害怕。
霍铮忽然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何云舟冰冷的手。
温暖的体温顺着皮肤的接触慢慢地传导到何云舟的身体里,让何云舟的情绪镇定了一些。
“我……我其实当时以为他在生我的气,我差点就走了,你知道吗?我只差一点就走了。”
何云舟重复着这一句。
霍铮握住他的手也变得越来越用力。
“其实一直到现在,我偶尔还是会做噩梦,在梦里,我把东西放在了欧阳的门口,然后我转身离开了。”
“可是你没有……”
“是啊,幸好我没有。”
何云舟侧过头来看着霍铮,脸色苍白,眼神暗淡。
“不然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我自己。在我即将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呼……我叫人来开了锁,然后当我闯进去的时候——”
说到这里,何云舟的声音倏然哽住。
朦胧的水汽。
潮湿的,铁锈的味道。
一切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顺着浴缸边沿流淌而下的温水是粉红色的,那温度就跟人类的血管里的血液一模一样。
至于欧阳,欧阳的身体苍白得宛若雕塑,他侧着身体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而就在白色的瓷砖上面,有他用血迹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我爱你”三个字。
那是何云舟在闯入浴室时,第一眼看见的景象。
无需多言,何云舟本能地知道,那是欧阳在濒死时留给自己的留言。
“我靠——”
听完何云舟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叙述,霍铮坐在驾驶座上轻声骂了一句脏话。
“那家伙是个神经病——”
“他当时有抑郁症。”何云舟喃喃地解释道,“……后来,他在医院里笑着告诉我,他当时有严重的抑郁症,所以一不小心做了傻事。他让我不要太在意,让我不要认为这是自己的错。”
“这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我不知道……”沉默了几秒钟后,他继续开口道,“在医院里时,他问我可不可以接受他。”
霍铮的手忽然抓紧了何云舟。
何云舟咬了咬嘴唇,发现自己在说出这些事情时,身体就像是麻木了一样,甚至都没有办法感觉到痛。
“你,你没答应吧。”
霍铮在驾驶座上假装镇定地问道。
何云舟倒是没注意到霍铮那格外古怪和虚弱的语气,他苦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欧阳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上去很平静,我以为他已经冷静下来了,所以我还是拒绝了他。然后,当天晚上……他差点在医院里出事。”
就像是把脓液从伤口中挤出来一样,在说起过去的那些事时,何云舟还是止不住的感到恐惧,疼痛,慌乱。
“……欧阳之后还进行了好几次自残,没有人会想到他最后会在医院里闹得那么大,他的妈妈,我之前一直叫她阿姨,那么漂亮的那么有气质的人,跪在我面前求求我放过他……我大概真的是一个足够铁石心肠的人吧,欧阳都那样了,但我到最后还是没有答应他。”
何云舟表情怔忪,眼底没有一丝神采。
霍铮一直仔细地观察着他,虽然知道何云舟从来都没有给过欧阳机会这件事情让他感到心中窃喜,但在看到何云舟这个样子之后,那一丁点儿窃喜瞬间被心疼所替代。
而何云舟的叙述依然在继续……
“事情最后闹得确实很不像话,有些事情传到了学校……然后传到了我家那边。”何云舟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告诉霍铮,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自己与家里几乎断绝关系,“就这样,眼看着事态已经快要没办法收拾,他家也不希望欧阳的真正情况被其他人知道,所以,在他状态还很糟糕的时,他就被他家里的人强行送出了国。”
“我后来听说,欧阳在国外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他们说他发了疯。”
何云舟虚弱地低语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才让他变成这样的……”
“你只是太倒霉而已。”
霍铮在何云舟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有些狰狞的表情。
但当他回过头时,展露在何云舟面前的却是最温柔不过的模样。
他直接探过身,用力地抱住了有些发抖的何云舟。
“那家伙身上发生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我一直都在努力告诉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但有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我只不过是在给自己开脱。”
何云舟将头搁在霍铮的肩头,轻声地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