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静静也好,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得自己想清楚后路,想到这,他又有些同情,帝王之家便是如此,若不能把磨砺化为给养,便只能如赵嘉那般,被王权所弃。
看着先生离开,少年眸光幽深,缓缓松开握紧的指掌,几点血珠顺着指尖流出,滴落在地。
一如曾经的天真美好,被尘埃污浊,零落成泥。
“还没睡呢?”严江回到秦王寝宫,就见秦王静静坐于案前,凝神细思。
秦王政这才缓缓看他一眼,微怒道:“是寡人太纵着他了,若是寡人……”
“若王上当如何?”严江笑着接下去。
秦王认真思考半晌,才淡淡道:“寡人会看穿形势,身入局中,挟华阳、拉拢楚姬,再一举反手擒拿。”
他会假装很开心能继位,主动加入,再利用两人之间的不合与华阳的衰弱拿下主导,把两人擒下,严密看守,不给他们一点异动的机会,从古自今,王权站位都最忌讳左摇右摆,想两皆不误,结果只会是一无所得。
严江坐到他身边,悠然道:“与陛下相比,三皇五帝亦不能及,你不能拿自己当参照物啊,太欺负人了不是?”
秦王轻哼一声,神色瞬间便宽容许多,身上的阴鸷也去了大半,烛火之下,整个人都仿佛度上一层微光。
“自古明君多有磨砺,燕昭、齐桓、晋文、昭襄还有陛下,哪位不是质子出生,方有明君之见,”严江微笑道,“你当年不也是受够了苦头,才不让他们为质的么?”
秦王政被阿江夸的甚是愉悦,故做淡然道:“如此如言会道,想来无事矣。”
严江微微点头:“我劝过去了,应无大碍,只是他怕是会变了。”
遭逢如此大变,扶苏应该知道这人生,到底有多残酷,也会明白,如今的他和赵嘉并没有什么两样,生死荣辱,都在父王的一念之间,有了这个认知,他就不会去期待用感情来思考帝王家的生存逻辑。
思及此,他把刚刚给扶苏说的轮回道神话重新讲了一遍。
秦王微微勾起唇角:“若寡人记得不错,轮回之道,是孔雀朝婆罗门之说。”
严江也微笑道:“那又如何呢,俱那罗又没过来传教,何人能知晓?”
秦王微不悦,指尖在案上轻点,嗤道:“寡人观孔雀朝难长久,待灭了齐楚,再盘算西方之地。”
“你别想了,”严江扣住他手指,斜他一眼,“西域沙漠你又不是没见过,连你这鸟都差点热死,更别说人了,那地方,是大军过得去的么?”
秦王一想也是,挑眉道:“那便走蜀身毒道。”
“想太远了,还是先看眼前吧,”严江指尖在案上的舆图南方轻轻一点,“攻楚之事,我总觉得不安。”
说到正事,秦王也正色道:“却是如此,未曾想,阻碍如此之大。”
他找出一卷写满密字的白纸,将其递给严江。
严江打开一看,眸光一惊,转头看向秦王。
这纸上,写得是秦军粮草、兵马、武器、还有线路的动向,更重要的是,虽然楚秦文字同出一脉,极为相似,但这些,却实都是用楚文写的。
“此为华阳宫中所出。”一提此事,秦王身上杀气四溢。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秦国的楚系势帮助下,楚国那边对秦国的兵力、动向、甚至大将生平性格都极为了解,李信只带二十万人,而楚国新任命的大将项燕已经集结了近三十万人,又在知己知彼之下,楚国要还能输,那骑劫的战国第一蠢将之位,怕是要换人上位了。
“这消息,怕是有些时日了,”严江皱眉道,“李信麻烦大了啊。”
李信熟练的是什么,是奇攻!是搞出奇不意的骚操作!
但这种骚操作若是提前被人得知了,那妥妥就是一坨送的,绝对能被人打出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