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苗都还没出师呢,自然唯她马首是瞻,至于郭仵作,自认在这方面并无过人之处,自然也没有意见。
贾峰先将年龄记下了,又问:“还有什么发现吗?”
郭仵作用尺子量了骨架从头到脚的长度,“是个身材非常高挑的女人,大约五尺五到五尺七上下吧。”
说完,又看向晏骄。
晏骄点点头,“我没有异议。”
换算成现代单位就差不多是171到177厘米之间,这个高度在中原女子中确实不常见。
不过在看过头骨之后,她却又觉得很说得通了,“长脸大眼,高鼻深目,有点像西北一带的人口。”
西北一带素来多族通婚,又常年牧马放羊,男女老幼普遍高大健壮,一米七多的女人虽不敢说比比皆是,但绝对不少。
众人点头,就听阿苗念叨了一遍抛尸向远的话,突然问了一句傻话:“难不成是那里的人跑到这里来抛尸?会不会太远了些?”
晏骄和郭仵作先是一愣,然后憋不住笑起来。
“傻子,”晏骄笑道,“难道就不许是外地来的,附近州府定居?或是因什么事途经此地,刚好杀人抛尸,回去后千里之隔,更不怕人怀疑了。”
阿苗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呦,都能笑了,指定是发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吧?”庞牧从外头敲门进来。
晏骄点头,“算是吧。”
“死者女,年龄约在22到30岁之间,身高五尺五到五尺七之间,有西北一带血统。上下牙咬合不齐,应该有点地包天。被杀时有孕在身,但具体几个月,我建议将胎儿骨头拿给有经验的稳婆瞧瞧,她们可比我们专业多了。”
仵作倒是经常验尸,可其中并不包括尚未出生的胎儿,叫他们对着一堆未成形的小骨头判断,这可真是太难为仵作了。
庞牧跟他们道了声辛苦,“时隔太久,凶手现在可能在任何地方,甚至最坏的情况是也已不在人世,咱们只能将寻人公告发散到全国各地,尤其让各地官府注意八、九年前是否有报失踪,至今尚未找到的。”
“只是那个时候尚处于战乱,尤其西北一带,许多地方经济政治尽数崩塌,若果然是那里的人,还真是不好找。”
谁知晏骄一听,反而觉得思路清晰不少,“是啊,西北大乱,许多人来中原避难,可峻宁府距离那边并不近啊,能过来的难民肯定不多。”
“有道理!你不说我竟差点忘了。”一语惊醒梦中人,庞牧狠狠一拍大腿,“战火烧起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那个时候都是家当也顾不上就跑,普通百姓根本走不了多远,而朝廷也怕流民造反,下旨命沿途州府收容,严禁扩散。所以九成以上都集中在庆光、平宁、广元三府,有能力逃过来的要么有亲戚在本地,由数人作保,官府出具合法路引,以探亲之名入中原;要么自己有权有势,打通重重关节。再或者,如果不是难民,就是战乱开始之前来中原的!”
当然,相貌这种东西因人而异,也不排除有特殊情况存在,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比较符合基本规律的,此时倒也犯不上直接用个例套整体。
而不管是以上三种情况内的哪一种,都必须有当地官府的接受文书才能逗留,这么一想,除了工作量依然巨大且繁琐之外,或许案子查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第114章
案件微微有了眉目, 众人的心情不免也跟着轻松起来,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貌似还没吃午饭。
外头的小金也不知守了多久, 听见动静先敲了敲门, 然后规规矩矩立在外头道:“饭菜热好了, 几位大人要去吃吗?”
众人本能的看向庞牧,庞牧却下意识看向晏骄, “去吃吧?”
晏骄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听着关节发出的一连串咔吧声, 顿时升起一股诡异的满足感,这才大手一挥,“走,吃饭去!”
忙的时候不觉得, 这一结束, 简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闹翻天了,饿的胃疼。
庞牧叫人先将尸骨收敛了,嘱咐稍后放去地方官府专门用来存储无名尸骨的善堂内, 这才随众人一同去了。
原本今儿晏骄说好了要跟庞牧在外头吃饭,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就没开火。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放浪的路上突然天降无名白骨, 这会儿也只好去大厨房混口吃的。
小金挺兴奋的跟她讲:“今儿牛大厨用鲜虾吊了一锅高汤,还加了骨头, 又浓又白,可香了!”
“河虾?”晏骄微怔,“多大?”
虽然没到最肥美的时候, 不过北方这个时候也都差不多开始陆陆续续的捉河鲜吃了。
见小金比划了大半个指头那么长,晏骄一拍手,“赶明儿你跟小银去赶早市,多多的买些活虾回来,咱们包虾肉馄饨。”
用点儿大的河虾吊高汤……摆明了是一件事倍功半的事儿,真不愧是大厨,就是有钻研精神。
这么大点儿的河虾正经做菜是不成的,可弄个虾肉馄饨啊、虾仁炒饭啊,或是直接裹了鸡蛋面糊下锅油炸,香香脆脆,薄薄的壳子都酥了,趁热连皮带肉一起嚼烂,别提多香了。
吃饭的时候,郭仵作等人都自动聚了一桌,给庞牧和晏骄留出独处空间。
“对了,才刚京里来信,”庞牧突然有些踟躇,看过来的眼神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圣人要给咱们赐婚,估计过两天圣旨就下来了。”
之前晏骄主动跟他求婚,庞牧都高兴傻了,连夜写了信与好友陛下分享这个好消息,结果信都发出去了才觉察到不妥:
依照圣人的性子,等了这么多年,不赐婚、不昭告天下、不大操大办那是不可能的。但问题是,这事儿他还没跟媳妇儿商量啊,万一媳妇儿不想这样呢?
晏骄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忐忑,突然就笑了,眼神柔的好像要滴出蜜来,“你怕我不高兴?”
庞牧老老实实的点头,老大个人缩了缩肩膀,小声道:“你们家跟这边风俗不一样么,万一”
她又没个亲人在身边,本就委屈,若是连婚事办的也不称心如意……
然而不等他说完,两瓣温热的,带着高汤香气的柔软的唇就覆了过来,说不尽的温柔缱绻。
晏骄微微欠身,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遇见你,认识你,是我生命中发生过的最好的事情之一。”
仿佛就是一瞬间,庞牧如同看见万里冰封顷刻褪去,雪水从枝头滴落,花苞骤然绽放,熏风裹挟浓翠的绿意疯狂蔓延,席卷了思维所及的全部世界。
自此之后,他的世界中花香鸟语万里春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准新郎官儿似乎是回味一样砸吧下嘴,“为啥是之一?”
晏骄愣了下,然后好像是从心底里迸发出一阵笑声。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