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辞伸手,盖住牧云归手指,说:“既然落入你手中,那就是你的东西。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你留着它,好歹能发挥这双眼睛最大的功效;若流落到外界,谁知道会不会被心术不正之人得到,为祸一方。”
牧云归长叹一声,无奈地将珠子收起。江少辞看到那颗流光溢彩的晶石,心里也颇为唏嘘:“其实,唯有言家才能施展破妄瞳最大功效,其他人便是得到也无用。桓曼荼将破妄瞳融入眼睛里,大多数时间只能当一个破阵法器用,只有死亡时才终于激发破妄瞳的功效。可惜啊,这世上永远不缺自命不凡之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是例外,杀孽因此永不停息。”
是啊,那双破妄瞳的主人已经去世了,牧云归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那个邪修,替冤死者报仇。牧云归问:“去殷城的那个邪修到底是什么来路,能杀了言家之人,还能将容、桓两家骗的团团转?”
江少辞说:“这也是我来流沙城的目的之一。就算没有这次,我也要来流沙城走一趟,这次被魔鲸带过来也算阴差阳错。六千年前,言家还没有开罪慕家,修仙界各大门派的势力应当正在最高峰,那个邪修拿到破妄瞳还能全身而退,恐怕不同寻常。而且,我也很好奇,他用什么办法置换了桓雪堇和容玠两人的经脉。”
江少辞的经脉就被人抽出去了,他至今还不知道詹倩兮用什么办法吸收了入星脉,甚至借此修炼到了五星。以前修仙界有抽筋等秘法,但多是用于刑讯、惩罚,还从没听说过能渡入第二人体内。如果能找到六千年前那个邪修,说不定顺藤摸瓜,会发现詹倩兮那边的惊喜。
牧云归捕捉到江少辞话中的破绽,立即问:“目的之一?”
“对。”江少辞最不想面对的事情都被牧云归发现了,其他事实在没什么掩饰必要,索性坦率说了出来,“还有一件事就是东方漓。你记不记得在天绝岛时,她为了获胜,曾拿出一只虫子。”
牧云归点头:“我记得。”
“那叫冰蝉蛊,是流沙城的特产。”江少辞捏了捏手指,短促笑了声,眼神深长,“流沙城这种地方靠熟人口口相传做买卖,她一个被关在岛上的闺阁小姐,为什么会知道流沙城的渠道?后来她放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些也是流沙城的。”
牧云归表情凝重起来,她说:“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明日我们就去城中打探吧。”
“不急。”江少辞倒不慌不忙,说,“打听消息这种费时又费力的事情,没必要自己做。”
牧云归怔了下,不可思议问:“你打算委托霍礼?”
江少辞挑挑眉,一脸坦然:“有何不可?我们是外人,你还有伤在身,打探消息这种事当然要交给本地人做。他常年把控流沙城,让他出面最适合不过。”
牧云归皱着眉,依然觉得不放心:“他们能查到吗?”
江少辞轻笑,慢慢摇头:“别小看流沙城的组织能力。他们虽然是一群混混流氓,但正是这些人,打探消息才厉害。”
说着,他伸了下懒腰,长长打了个哈欠:“事情要交给擅长的人做,我还要修炼,没时间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地方耗。”
牧云归眉尖挑高,以一种惊异的眼神望向江少辞。江少辞发觉,回头,不悦道:“怎么了?我就不能修炼吗?”
牧云归由衷说:“我没想到这种话竟然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还以为你不用修炼呢。”
江少辞表现的实在太吊儿郎当了,牧云归早起练剑时他在睡觉,牧云归打坐修炼时他在发呆,牧云归挑灯夜读时,他终于肯干正事了,但也不做作业,只是飞快翻书。他翻完一遍就扔开,牧云归也不知道他看懂没,反正之后再没见过他拿同样的书。
这种人,竟然能说出打探消息太浪费时间,会耽误他修炼这种话,实在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江少辞稍微谦虚了一下,说:“多少还是要的。”
他说的太真诚了,牧云归竟然信了。但是很快牧云归就发现,天才的努力和她的努力,大概不是一回事。
第二天牧云归修炼时,特意叫上了江少辞。牧云归静心打坐,进入天人合一之境没多久,旁边人就睁开眼睛,说:“我修炼完了。”
牧云归懵懵懂懂睁眼:“啊?”
江少辞一脸平淡,说:“我刚刚打通天枢星了,今日的目标完成了。我回去歇着了,你要休息吗?”
牧云归震撼很久,终于接受她花了十八年打通一星脉,而江少辞稍微坐一会就能打通的事实。
江少辞是第二次修炼,确实比第一次轻松些。但轻松成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牧云归受到了伤害,从此之后再也不叫江少辞一起修炼了。修行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道心稳定,她怕她看江少辞修炼久了,会忍不住想掐死这货。
时间慢慢过去,很快,就到了解鲛毒的第二个阶段。
第80章 药浴 这是他的弱点。
陈老怪把脉后,收回手,说:“恢复得很好,可以开始第二阶段了。第一阶段调理的是皮肉,靠喝药就行;第二阶段要祛除骨髓里的音毒,得用药浴,可能要受些罪。”
江少辞一听,脸色沉重起来:“什么意思?”
“嗯,你们不知道吗?”陈老怪说,“三爷吩咐过,药材要尽量选择对修为有利的。如果按最好的效果配药,药性强悍,渗入肌理时会比较痛;如果按最舒服的效果配,那就只能牺牲药性,治疗时不痛,但效果一般。”
江少辞皱眉:“没有两全之法吗?”
陈老怪耸耸肩:“就是这个道理,无论谁来都一样。除非重新研究一套。”
江少辞还想再说,被牧云归按住手。牧云归坐在阳光下,眼神平静宁和,她对着陈老怪轻轻点头,说:“有劳陈神医。我可以忍受,就按第一种办法来吧。”
陈老怪并不意外,随便交代了两句就下去配药了。在陈老怪看来本该如此,一个是药性一个是痛,该选什么还用考虑吗?江少辞会犹豫才是匪夷所思。
江少辞依然皱着眉,表情凝重,牧云归笑了笑,说:“只是有些痛而已,我没事的。”
江少辞无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修为远比皮肉之苦重要,如果换成他,他一定想都不想选前一项。可这个人换成牧云归,他就无法下定决心。
陈老怪人不着调,办事却十分靠谱。他上午给牧云归诊脉,下午就送来了一大包药。陈老怪如今成了牧云归的私人陪护,药材都是当天配当天送,送来时已是半成品,牧云归只需要完成最后一步。牧云归按照陈老怪的嘱咐,烧水,煮药,等药性被蒸出来后,就挪到浴桶里,准备药浴。
牧云归在屋内药浴,江少辞自然不方便待着,便和长福一起待在外面。江少辞面前摊着一本书,他随手翻过,动作杂乱无章,很明显心思不在上面。忽然江少辞一顿,霎间抬头:“刚才屋里是不是有声音?”
长福说:“据记载,当人长时间惦念着一件事,会出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现象,甚至还会产生幻觉、幻听等。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江少辞沉着脸起身,大步往里走去:“不对,我真的听到了。”
长福一看江少辞竟然真的要往里走,慌忙追上去:“按照人类礼法男女有别,她在里面洗澡,你闯进去是要负责任的……”
真是啰嗦,江少辞一脚把长福踹开,快步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西里间被屏风遮挡,看不清情形。江少辞站在门口,试着问:“牧云归?”
里面没有声音,这回江少辞再不犹豫,直接走向西间。长福倒腾着小短腿追在后面:“就算你没有幻听也不能强闯女子浴室,我是傀儡人,应当让我进内查看……”
长福话没说完,迎面罩上来一块黑布。长福眼睛闪了闪,失去光源,彻底无法行动:“你这种行为,用人类的说法叫假公济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长福还在逼逼叨叨,江少辞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推开屏风,发现牧云归靠在浴桶边缘,脸色煞白,双目闭阖,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即将滑入水中。浴桶旁边的小罐滚到地上,看起来像是牧云归想取什么东西,脱力松手,小罐摔到地上,她自己也昏了过去。
江少辞心中一紧,连忙问:“牧云归,你怎么了?”
他唤了好几声,牧云归完全没有反应。江少辞脸色越发难看,他无暇顾忌其他,上前一步,手掌贴在牧云归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