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运起身,对于许烟月,他还是不敢造次的,尤其是旁边跟着的钱平,仿佛就是邵淮在表明自己的态度。有许烟月在,他今天哪怕是撕破脸,大概也无法带走人了。所以杨开运略一思索便回答了。
“我也是同邵夫人一样,来凑个热闹罢了。”
“那杨大人这凑热闹的阵仗可有些大了,”许烟月看了看四周,“大喜的日子,你这武刀弄枪的,倒像是来砸场似的。”
“打扰到夫人了,”杨开运这才算是懂了邵淮说的最后一次机会的意思,他是在告诉自己,他是不会为了自己去得罪许烟月,“我这就让他们离开。只是听说邵大人似乎身体不适,不知道有没有好些。”
“谢大人关心。夫君他只是偶感风寒,不日便能痊愈了。杨大人还有什么要问吗?”
邵淮像是会因为风寒而告病的人吗?杨开运就算心有疑惑,也只能放弃:“没有了。”
他一挥手,士兵们纷纷撤出了郑家。
许烟月这才走向郑秀婉,她握住了郑秀婉的手,那小手此刻冰凉一片。
待坐下了,许烟月才又笑问:“方才是说到哪了?可别被我打岔了,就继续说好了。”
女人手心传来的热度驱散了郑秀婉心中的不少恐慌与凉意。
这是她在给自己撑腰,郑秀婉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郑家的家业由我继承,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许。至于商会,大家可以一同商量。”
方才替郑秀婉说话的都是商会元老或者郑家德高望重的前辈了,其他人本是惧怕杨开运而不敢表态,这会儿见他被压制了,终于开始三三两两地陆陆续续附和。
结局可想而知。
杨开运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离开时黑得都能滴出墨了。
直到看到他走了,郑秀婉才松了口气,至少无论如何,她暂时还是赢了,还是让这些人选择了自己。
“秀婉,”许烟月轻轻提醒她,“还没有结束呢!”
郑秀婉听了马上打起了精神,就算刚刚那会儿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精力,她却还是强装无事般将聚会进行到底。
到结束时,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前厅也只剩下那几位元老了。
郑秀婉这才正式向他们道谢:“谢谢各位伯伯的相助,秀婉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唉!”那老人摸摸胡子叹了口气,“结果还是走到了这步。你父亲在世时,曾经拜托过我们,倒没想到,竟是一一兑现了。”
郑秀婉愣在那里半天才抬头:“爹爹吗?他……”
“他像是早就料到了今天。”
郑老回忆起了郑阳白在世时,曾在一次聚会中郑重地拜托大家:“若有一日我不在了,秀婉过得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待她回来郑家的那一天,还请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一把。”说完他又笑了,“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那种事不发生自然是最好。只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还请大家不要忘了今日。”
当时他们自然都是点头称是了,还安慰阳白不要多虑,哪知后面真的传来了他的死讯。
郑秀婉听他说这些时,死死咬住唇才没能哭出声,她以为是自己的表现才争取了大家的支持,却不想,最后还是父亲在冥冥之中助她。
“我怎么……怎么能让他忧心至此。”
直到最后,都在尽力为她这个不孝女铺后路,为她留了最后的庇护之地。
许烟月拍了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杨开运今日虽然离开了,但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是朝中官员,又大权在握,想要打击郑家,打击商会都是易如反掌。”
邵淮只说了不会插手,今日让钱平跟着过来帮她,也只是解一时之急来讨好自己,日后杨开运若真在朝堂上出手,想要他帮忙必然就不容易了。
众人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面色有了几分沉重。
“郑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话是如此,民不与官斗。若没有朝廷庇护,我们商户想立足谈何容易?”
就算不想承认,杨开运执掌郑家,确实能提供不少便利。
“况且,家族里也未必都是一心。今日他们都同意让小姐回来,一来是应阳白之前的请求,二来,无非也是觉着你一个女子,要比杨开运好拿捏。”
当年郑家群龙无首,一度也动乱过,就是因为杨开运的镇压,这一个个的才不敢放肆,但被一个外人压在头顶,多少也是不服气的。
大家这一说,郑秀婉才能体会到自己肩上的重量。
“我听闻凉州最近干旱,灾情甚为严重。”一边的许烟月突然出声。
郑明博不知道她怎么提起这个,但也还是点头:“不错,朝廷现在也在到处募捐。”
“那郑家便来捐吧。”许烟月看着他们,她其实是看了邵淮房中的奏折,知晓此事严重,“要捐得足够多,也足够轰动。这是行善事,若能打出名声,有了百姓威望,便是杨开运一时也不会轻易动你们。”
大家互相看了看,似乎也在考虑此法的可行性。
“当然,我也只是建议,”许烟月又笑,“这是你们的家事,还需要你们自己拿主意。但若是有需要,我自然也会鼎力相助。”
她知道郑秀婉今日必然已经是疲惫不堪了,说完便起身告辞。
众人都起身送她。
“感谢邵夫人今日的相助。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我们也定会义不容辞。”
“诸位客气了。”许烟月一一回应了他们的谢意。
临走时,郑秀婉特意将她送去门口跟她道谢,许烟月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秀婉,从今以后,你就要自己支撑这一个家了。这路对于你来说,也许会很难,你可想好了?”
“嗯。”郑秀婉点头,“我想好了,再难,我也是要走下去的。哪怕有一天真的不行了,至少九泉之下,我也有祈求父亲原谅的资格。”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