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淮踩着一地的碎花来了门前, 门被轻掩着, 他进去时没发出声音,身形掩映在桃树后, 院里的那两人也毫无察觉。
女人穿着早上他亲自挑选的裙子,与男人靠得极近。男人低头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宠溺, 也不知是说了什么,惹得她轻笑, 那画面, 当真是一对璧人了。
邵淮回想着,他有多久没有见到许烟月这样的笑容了?有多久没有见到她这样满眼爱意的目光了?
他本已经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 接受了许烟月如今爱已平淡的事实,接受了她不时的冷漠与敷衍。他想着就算是这样寻常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也罢, 至少这个人还是自己的。
可她怎么能……怎么能用这样曾经只属于自己的目光去看别人。邵淮静立那里,手背在身后紧紧攥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平息心口像是被一根根银针扎着的刺痛,和这如坠冰窟的冰冷。
即使如此也挡不住那一点点升腾的嫉妒, 就像是一条毒蛇盘旋在心头啃噬。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般,希望自己瞎了什么也看不到才好。
邵淮以为自己应该马上冲过去,拉开那两个人,然后把那个碰了自己女人的人千刀万剐。可偏偏脚下却一步也迈不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懦弱的一刻,此刻,比起愤怒,他此刻更多的竟是惶恐。
若是他现在出现,许烟月选择的是别人,他要怎么办?
花瓣纷飞,那两人背对着他,姿势极为亲密,他看着男人俯身,就算看不到脸,也能想象出此刻那人的吻应该是落在了女人的唇上。
一直到那两人进了房间,他才转过了身。
钱平站在不远处头都不敢抬。
“谁发现这里的?”
“是两个线人。”
邵淮的声音里没有多余的感情:“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处理了吧。”
“是。”
钱平应了以后没忍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邵淮明明气得眼睛都红了,却隐忍着不敢上前质问。
他心有不平,也不敢多言,转身就离开了。
等钱平退下了,邵淮才稍稍松开了些手。
“赵熠。”他默念着这个名字,要怎么处置他才好呢?连死,都太便宜他了。
屋里的赵熠仿佛心有感应一般摸了摸想打喷嚏的鼻子,然后看向了一进屋就像丢垃圾一样离自己远远的许烟月。
“夫人,”他笑,“我现在可真怕回了宫里等着我的就是一杯毒酒了。”
“那事情可就简单了,公子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寻个机会了解了他,也算是解脱了。”
许烟月也笑。
她不是没想过这么做,一刀杀了邵淮为宣儿报仇。可是现在,真正的凶手还没找到,赵熠更是不赞成这个时候要了邵淮的命。
邵淮的存在,是威胁,但也是保障。至少他能在这个时候稳住朝中那各怀鬼胎的各路人。
“所以,”赵熠好整以暇坐下,即使是莫名其妙地被许烟月拉着演了一出戏,又暴露了自己,他也未有半分怒意,“夫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主动暴露?”
“唐文望已经知道了你我的关系,”许烟月这才跟他解释,“他虽然暂时没报给邵淮,但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与其等他来说,倒不如我们自己暴露了。”
赵熠笑,她倒是摘得干净。现在想来在邵淮心里,自己就是为了争权迷惑良家妇女的浪荡公子,许烟月则是被蒙蔽了眼睛陷入骗局里的女人了。
不过他其实也有些意外,邵淮刚刚居然忍住了没有直接出现。
想想好处倒也不是没有,邵淮之后肯定也能想到唐文望是早就知道了的,想让唐文望失了邵淮的信任确实不太可能,但是但凡能挑拨到他们的关系也是好的。
“你虽是这么说,”赵熠折扇轻点桌面,“可是刚刚看着他上前质问都不敢,夫人还是很痛快得吧?”
这倒是也戳中了许烟月的心思,她不说话了。
赵熠笑意更深,这次带了些纵容。
“夫人想要利用我,尽情利用就是了。我们不就是这种关系吗?”
“你呢?这次想要说的是什么?”许烟月问他。这次本就是赵熠先约的人,只是被她临时改了地点。
“夫人知道邵荣平吧?”
“大哥?”
许烟月当然知道,邵淮的大哥,邵氏家族如今的族长。
“邵家在鹿城根基深厚又颇有民望,有邵荣平在,邵淮便是在朝中失势,只要出了京城,只怕又要逍遥自在。所以……我想让邵荣平进京。”
赵熠耐心解释。
许烟月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一网打尽。她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邵氏不在我们的约定里,恕我不能答应。况且只要邵淮不能活着走出京城,大哥便保不住他。”
赵熠对于她的拒绝也不意外,仿佛本来就只是确定她的态度:“既然如此,夫人便当我没有说过。”
他们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喧嚣声。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
嘈杂的喧哗和脚步声显示着外面的纷乱。赵熠笑:“邵大人这是坐不住了吗?”
许烟月觉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抬手准备打开门,却突然被赵熠拉住。
“夫人,我们之间,是不是也该有什么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