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淡淡地笑,原本僵硬的脸,在她重返人间之后的短短岁月里,被重新描绘了喜乐墨阳, 带着人间的烟火气,仿佛真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快递员。
另一个人,笑得犹如一个孩子, 她穿着旧时制式的大裙,连着笑容一起, 仿佛都被留在了古旧的时光里。
“你给我送了什么?”景颂月说话的语气犹如一个期待着礼物的小女孩。
路俏直视她的双眸, 说:“我来送你, 一场了断。”
“了断?”景颂月轻轻笑了一声,“你想怎么了断?”
初初重见时候的那点点温度, 终于在笑声里彻底消散干净。
景颂月回身, 看看地上方来来流出的血,看看被毁掉的天咏的芯片, 脸上是极为满意的神色, 如同看见了顶级的宝石。
“路俏,你的命, 是我违抗皇命保下来的,你身上的龙骨是我的,你能跟‘神宫’对抗的本事是我的,你率领的清世军是我的……是我放你出去打仗,是我一手把你打造成了英雄,我甚至力排众议让你成了庆朝唯一的女侯!可你回报了我什么?”
美到了极致的女子又慢慢转回来,看着路俏,女孩儿般的神情从她的脸上彻底消失,属于亡国公主的骄傲、疯狂尽数被她挺直的脊梁掩藏。
“重川侯,你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不忠不义,凭什么来送我了断?”
路俏?
重川侯?
景颂月身后,孟雅言刚刚醒过神来,又呆住了。
上个月历史考试,她得了满分,在她所知的所有历史模块里,她最喜欢也最熟悉的,正是近代史部分。
重川侯这三个字,很多同学会觉得陌生,她不会。
她也知道这个名字的后面有个更加令人耳熟能详的称呼。
深深地下,这里却有亭台曲水,回廊深深,还有人言难描的美人,孟雅言的身体停不下颤抖,恐惧和激动让她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又冷得手脚僵硬。
在静谧中,路俏终于开口了:
“这话,当年你说过。”
是的,很久之前,景颂月说过一样的话,想要逃出皇城的公主看见路俏竟然来抓捕她,是何等的愤怒绝望。
而那时的路俏面无表情。
龙骨让她的身体变得逐渐僵硬,在大多数时候,她都已经是面无表情的人了。
“那时候,我觉得你说的都对。我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不忠不义……可行至今日,我不觉得我是错的。你对我千好万好,可我觉得你是错的。”
是错的,就该被驱逐。
路俏的一生中,她几乎没认定过什么是正确的,如果忠是对,她路家一门的倾覆就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义是对,她就要举起屠刀面对一些不过是想活得更好的百姓……到头来,每一次选择,她只能选择不是错误的那一个。
就像她曾放下对景家王朝的仇恨,又亲手送它覆灭一样。
“我是错的?因为我是错的,你就背叛了我吗?”
景颂月此言在逻辑上实在可笑,可路俏很认真地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
“当日你父亲大概也这么想我父亲吧。”
所以曾经雄图大略的皇帝,亲自下旨杀了他功勋赫赫的将军。
公主倏然色变:“所以,你也该死!”
说话间,她的身上泛起了蓝色的幽光。
……
地震了?整个京城的土地都震荡了起来,不止地震局和有关抗灾部门,就连特监局和它的上级部门都比之前的十二万分忙碌更加辛劳。
此时正是异能者与庆朝遗血闹事的多事之秋,他们要确定这“地震”是不是他们的阴谋。
混乱中,他们的联络器响了起来。
不用再找别的途径确认了,地震确实与异能者和庆朝遗血有关,因为地震的中心,正是被他们犁地一样找了十遍却毫无所获的官亭路十八号。
这一天,所有人都在剧烈的震动里,看见一个银白色的庞然大物自地下拔地而起,带着小半京城的建筑,和其中的人。
满城惊叫声里,它越升越高,映着夕阳的残光。
“那、那是什么?”
有人惊慌失措地发问。
有人嗓子喑哑、浑身颤抖地说:“是……历史。”
坠星之战的尘埃落下至今,史书上描述的可怕存在再次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在它上面,有摩天大厦,有医院,还有学校——那是数十万生灵。
……
“你救了自己,和以后无数的女孩儿。”
西南缅州,在茉莉花温柔放肆的芬芳里,卿微对那个手染无数鲜血的女人这么说。
言咒师的话,是已经发生的结果,也是将要发生的未来。
“不是……”女人摇摇头,“该死的人太多了,那些男人还有好多好多都在山外。”
比如那个出卖了她们的女人的丈夫,他不仅还好好地活在山外的某一座城市中,靠着灵女和圣子的力量财源广进,甚至还有一个来自灵寨的新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