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喜欢的金银首饰,或许是硕大的夜明珠。
以往她与旁人吵了架,舅舅不知道如何哄她的时候,便会叫老黄门给她送东西,从最开始舅舅随手编的竹蜻蜓,到舅舅给她打磨的一支粗劣玉簪,再到后来舅舅登基后,精致的金银器物。
她早就习惯了舅舅的这种行为,特意收拾出一个房间出来,专门放舅舅送她的东西。
这两年,舅舅政务繁忙,又加上薛妃生了祥瑞的八皇子,他便再也没有动手给她做过东西了,给她的赏赐,大多是从库里让老黄门根据她的喜好挑出来的。
若是在以前,无论舅舅送了什么,她都会兴高采烈收下,小心翼翼珍藏。
老黄门走后,程彦随手把盒子递给紫苏,道:“收着吧。”
紫苏收下,绿萝问程彦道:“翁主不打开看看吗?”
程彦闭目躺在鸾轿上的引枕上,道:“回去再看吧。”
紫苏见程彦心情低沉,给绿萝使了个眼色,绿萝不再多问,只小心伺候着程彦。
程彦去了三清殿,将病中的李斯年接回公主府修养。
用毒的人藏在暗处,李斯年在三清殿到底不如公主府,最起码,旁人的手伸不进公主府。
安顿好李斯年后,程彦叫来了罗十三,让罗十三彻查院正自杀之事。
李斯年彼时正在咳嗽,听程彦说完院正自杀的事情,慢慢躺回软塌上,蹙眉道:“不是陛下用的毒?”
程彦看了一眼李斯年,道:“舅舅怕杀了你我会伤心,对你用的是让你一直病着的药,并没有对你下毒。”
“对你用毒的人,另有其人。”
李斯年手指捻着衣袖,道:“不对。”
程彦拧眉道:“怎么,你怀疑我舅舅?”
李斯年看了看自紫宸宫回来之后便心情不佳程彦,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它叫千机引,天家从不外传的剧毒,世代只有天家才知道如何调配使用。”
“千机引?”
程彦瞳孔微缩。
她听过千机引的名字,的确是天家不传之密,用于杀不方便明面处死之人。
此毒无色无味,莫说寻常人了,哪怕是太医院正,也分辩不出来这个毒。
李斯年道:“杀我的人,不是朝臣世家,是天家子孙。”
程彦道:“可是这个毒早就失传了。”
舅舅并非正常继位,而是兵变上的位,先帝根本不喜舅舅,又怎会将这个毒告诉舅舅?
莫说舅舅了,就连母亲,也只是听说过这个毒,却从未见到过。
李斯年有气无力道:“只是在天家失传而已。”
程彦看了看李斯年,问道:“你有头绪了?”
“原本不是很确定,不过既然不是天子下的手,那便只有她了。”
李斯年笑了笑,声音虚弱,对罗十三道:“你去查一查四王爷的侍妾,谢诗蕴,谢家姑娘。”
“谢诗蕴?”
程彦眉头微动,瞬间便明白了——谢诗蕴的父亲是先废后谢元最欣赏的侄子,谢元在世时,什么天家之密体统规矩,在她面前,统统什么都不是。
谢诗蕴的父亲没少替谢元办事,谢元为了方便谢诗蕴的父亲,未必不会将千机引的方子告诉谢诗蕴的父亲。
而谢诗蕴的父亲,也未尝不会将千机引的事情告诉谢诗蕴。
谢诗蕴恨她入骨,得了这个方子,又得知了天子对李斯年下手的事情,多半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千机引混在其中,毒杀李斯年,断了她的臂膀,为日后除去她做铺垫。
想到这,程彦眼睛轻眯,目光骤冷,道:“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你下手。”
李斯年道:“她被陛下灌了一碗红花后,世间便再无她不敢做的事情了。”
李泓断了谢诗蕴的指望,谢诗蕴自然要报复回去,如今对他用毒,也没甚可奇怪的。
若只是对他用毒,那倒还好说,他如今担心的,是谢诗蕴借此要挟程彦。
李斯年对罗十三道:“你先去查,顺便再问一问,那位姑娘有甚么心愿要小翁主去做的。”
罗十三应声而去。
程彦目送罗十三离开,道:“她能有甚么心愿,无非是要我去死,再要么,便是要我辅佐李承璋登基。”
李斯年调弄着仙鹤造型里的熏香。
熏香如云雾一般升起,李斯年深嗅一口,方觉得胸口难以忍受的疼痛好受了三分,说话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有气无力了,便对程彦道:“小翁主对她有利用价值,她再怎么恨翁主,也舍不得叫翁主去死。”
“至于辅佐李承璋.......”
李斯年垂眸轻笑,道:“李承璋的确算得上一代雄主,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我与小翁主。”
他没程彦那般大度豁达,他是一个十足的小人,睚眦必报,不择手段,他才不会将唾手可得的东西拱手相让。
李斯年道:“不管如何,小翁主暂且答应她的要求便是,等她送来缓解之药,我弄清了其中的配方,小翁主再对她动手不迟。”
程彦颔首。
舅舅灌了谢诗蕴一碗红花,让谢诗蕴此生再不能怀孕,这件事虽然不是因她而起,但到底做这件事的人,到底是她舅舅,谢诗蕴又委实是无妄之灾,她便对谢诗蕴生了几分愧疚。
她原本想着,只要谢诗蕴安分守己,甚至不安分守己也没甚么关系,只要事情做的不出格,她都不会去寻谢诗蕴的麻烦,让谢诗蕴守着李承璋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