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秋是给她穿针引线的人,若大长秋有个意外,她与杨奇文便失了联络。
当然,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更坏的结果是,丁太后顺藤摸瓜,知道了她与杨奇文之间的谋算,到那时,李泓再怎么宠信她,只怕也会将她打入冷宫。
天子的宠爱,本就是镜花水月,根本不长久的东西。
她赌不起。
李泓颔首,带着薛妃往长信宫而行。
刚走到长信宫外殿,里面便传来丁太后破口大骂的声音。
丁太后出身不高,幼年长于市井之中,如今虽做了多年养尊处优的太后,以往的性子收敛了许多,但当脾气上来的时候,市井之中的骂街之词她依然精通。
她骂完了大长秋,又去骂如今掌管后宫的人。
丁太后是先帝侍妾,出身低,又不大会钻营,年轻时没少吃皇后与其他嫔妃的苦,在她看来,掌管后宫多是包藏祸心的,逮着了机会,便戕害位分低的宫妃与皇子公主。
就像年轻时候的她,就像现在的六皇子。
李泓听了面色微尬,看了一眼身后的薛妃。
薛妃出身世家,虽说是个庶女,但薛家家风清正,教出来的薛妃也是端庄灵秀的,丁太后说的这些话,她莫说不知道怎么接了,只怕听都没有听过的。
李泓怕薛妃听了这些脏话面上不自在,便握了握她的手,温声道:“母后年龄大了,气急了便会如此,你莫放在心上。”
薛妃温柔浅笑,道:“六皇子受了委屈,母后着急上火也是应当的。”
李泓越发觉得薛妃懂事知礼。
大长秋虽说是皇后的官署,如今吴皇后被废,归于薛妃统辖,可说到底大长秋是杨丞相的人,莫说是薛妃了,哪怕是他,也不好轻易处置大长秋。
母亲责骂薛妃,委实是委屈了薛妃。
李泓拍了拍薛妃的手背,道:“别怕,此事跟你没甚么关系,你的难处朕都明白。”
薛妃笑了笑,道:“多谢陛下。”
李泓虽不是圣明天子,可胜在心肠软,对她又颇为宠爱,她入宫的这些年,在李泓的庇佑下过得风生水起,从未吃过甚么苦。
她初入宫时的不甘心,也随着李泓的体贴慢慢消散了。
如今她又有儿女傍身,只待她的儿子做了储君,她此生便没有遗憾了。
薛妃跟着李泓进殿。
刚走入大殿,薛妃便忙向丁太后请罪。
丁太后见她这个模样,倒也不好再责骂薛妃了——她虽不问事,可大长秋是杨丞相的人这件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刚才说薛妃的不是,不过是话赶话罢了。
薛妃做事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又颇得李泓的宠爱,旁人的面子她不给,自己儿子的面子她还是要顾忌一番的。
丁太后道:对李泓道:“那个大长秋,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李泓犹豫道:“他终归是杨家的人,若无大错,咱们打骂一番也就是了。”
丁太后被薛妃哄下去的火被李泓的一句话又激了起来:“什么无大错?”
“他克扣小六的吃穿用度,还将小刘喝的参汤中的人参换成了人参须末,小巧找他说理,他个不知羞的老东西起了色心,对小巧动手动脚,若不是我今日回宫,小巧的一番委屈都找不到人诉说。”
李泓微微一怔。
老黄门的话说的模糊,根本没提小巧被非/礼的事情,他本以为大长秋只是克扣了宫人的东西,哪曾想牵扯了六皇子,和六皇子身边的人。
天家的规矩,在皇子没有成婚之前,总有放一两个人在皇子房里使唤,免得成婚之后不通人事。
小巧就是给六皇子预备的。
六皇子此时年龄小,还做不了那事,小巧便做了他宫里的大宫女,照顾六皇子的饮食起居。
因为知晓自己的生死荣辱都系于六皇子身上,小巧待六皇子极为用心,前一段时间重阳登高,六皇子还在他面前夸小巧贴心勤快。
李泓看了一眼小巧。
她的模样虽不及国色天香的薛妃,可也是颇为清秀的,一双水汪汪的眼因刚刚哭过的原因,微微泛着红,他瞧着都心软三分。
也难怪大长秋对小巧起了心思。
只是这大长秋终归是杨丞相的人,他有心培养李承璋的势力,刚给李承璋定下杨丞相的孙女,此时哪好对杨家人喊打喊杀?
李泓捋着胡须,温声道:“这丫头一片忠心,难得可贵。来人,赏。”
老黄门挥手,殿外早就准备好的小内侍们垂首排队进来,托着静美布匹与首饰,来到小巧身边。
六皇子一把把为首的那个小内侍推在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不要父皇赏赐小巧,我要父皇杀了大长秋。”
六皇子的身体本就不好,哭起来面色骤白。
丁太后平日里虽然更疼李承瑛一些,但六皇子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孙子,见此心疼不已,上前给六皇子抚着胸口,哄道:“赏赐该要还是要的,小巧这么大的委屈,你父皇若不赐她点东西,她的委屈岂不是白受了?”
“至于那大长秋,自然也是要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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