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他的名字,叶全丰便知是他是谁了,道:“少东家不必多礼。”
余星阑也不再说什么直接开口道:“可否容草民为老夫人诊脉。”
叶全丰略有些迟疑,本来是想寻个内行斟酌一下棠梨的药方子的,却又想,不诊脉只看方子怕不稳妥,更兼这余星阑虽年轻却早已名声在外,既是庆福堂的少东家又是一位响当当的名医,出身医药世家自是比那些徒有虚名的强多了,来了不诊病也说不过去,想到此,便准他入内诊脉。
不一会儿余星阑出来,叶全丰还未问,陈知府先一步开口道:“如何?”既然举荐了自己的内侄,便担上了干系,自是着急想知道病情,尤其见余星阑神色凝重,心里更有些忐忑。
余星阑沉吟半晌方道:“老夫人这病着实有些麻烦,看似受寒却有湿邪内蕴其内,敢问老夫人前头可用过何药?”
花管家忙道:“用过两剂麻黄汤。”
余星阑微微点头:“这就是了,想必老夫人的身子骨平日里便不大康健,如此体内阳气虚弱,阳气虚则亦受湿邪所侵,若受寒也必会化成湿,用麻黄汤驱寒看似对症却是大谬,这麻黄汤下去,寒未祛反而加重湿邪,故此老夫人的病才缠绵许久不见好转。”
旁边的花管家听了心道,这位少东家虽说的较简短,意思却跟小叶大夫一个样。
陈知府听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到底星阑的医术高,这一诊脉就诊出了病根来,既能诊出病根儿想必能治好。
叶全丰目光闪了闪道:“如此就请少东家拟个药方吧。”
余星阑略想了想,便提笔写了一个方子,花管家忙拿着呈了上去,叶全丰一瞧,见是白术,茯苓,山药,草蔻,生薏米,生扁豆,萆解,枳壳,黄柏,芡实,桂枝,花粉,一共用了十二味药,而棠梨的方子他记得只用了八味。
叶全丰知道这大夫医术的高低,一看切诊对症,二看用药,这药用的越少越精,也就说明医术越高,而余星阑的医术之高自己曾耳闻多次,可他这方子却足足比棠梨那丫头多了四味,这医术究竟谁更高,也就不用说了。
如此一来,叶全丰倒有些作难,陈孝逊荐了他的内侄来,诊脉切中母亲的症候,并开了药方,若自己弃之不用,却需给个说法儿才成。
略斟酌,便开口道:“为着母亲这病,前后寻了十几个大夫,大都说是受了寒气应用麻黄汤,却只有一位大夫跟少东家说的一般无二,且开出了药方,只是这方上的用药与少东家的方子有些不同。”
余星阑虽出身医药世家,少年成名,为人却并不骄傲张扬,反而十分谦逊,故此听了叶全丰的话,也不觉的什么,而是道:“那药方可否容草民一观。”
叶全丰挥挥手,花管家去取了棠梨的药方过来,因棠梨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的字并不好流出去,刚王氏便让人抄录了一份去抓药,正本留了下来,这会儿正好拿出来给余星阑。
余星阑接过方子先暗赞了一声好字,接着便道:“妙,妙,妙啊”竟一连说了三个妙字。
叶全丰道:“少东家的意思,这个方子可用。”
余星阑:“岂止可用,是增无可增减无可减,实在妙不可言。”说着忽的整了整衣袍,对着叶全丰一躬到地。
叶全丰:“少东家何故行此大礼?”
余星阑:“草民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成全。”
叶全丰颇为疑惑:“少东家请说。”
余星阑道:“可否请大人告知这位前辈的名姓,在何处坐诊?”
前辈?叶全丰一想到棠梨,心里便有些哭笑不得,那个小丫头只怕跟前辈贴不上边儿吧,不过这余星阑如此一问倒难住了自己,若真是外头的郎中,名姓底细也不算什么事儿,可人家是未出阁的姑娘,闺名如何告知外男,且那丫头也不坐诊啊。
想到此便道:“少东家问这些做甚?”
余星阑道:“从此方便知这位前辈医术之高世所罕见,草民想拜这位前辈为师。”
听了这句,叶全丰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这余星阑真敢想,竟要拜那丫头为师,实在荒唐,不过外传这位余家少东家,曾遍寻名医为师,修习医术,看来倒不是虚言了,只是想拜这个师傅却难了。
叶全丰略斟酌一番不得不打个谎道:“不瞒少东家,这位大夫乃是一位游方郎中,实乃老母亲病重,本官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太多,正赶上这位郎中经过驿馆,便请了进来,他诊过脉开了药方便去了,姓名底细却并不知晓。”
余星阑心中暗道遗憾,错过这样一位医道高手实在可惜,却再遗憾也无法,如今只能盼着日后自己有机缘,碰上这位前辈才好。
心中遗憾,从驿馆出来也有些闷闷不乐,陈孝逊何曾见他如此过,常听夫人提起,星阑是余家近几代里最出色的子弟,无论天赋还是勤奋都无可挑剔,一身医术尽得岳父真传,不,应该说星阑的医术比岳父还要高上许多,年纪轻轻便已名声在外,以自己看,比京里太医院那些太医都要强上许多,出身医药世家且少年成名,星阑是真真的天之骄子,还从未见他如此佩服过谁呢。
忍不住道:“星阑,那个游方郎中的医术真的如此高明,比你还厉害?”
余星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顿了顿却又道:“遣药用方最看功夫,用药越少,医术便越高,叶府老夫人之病看似受寒却内蕴湿邪,更因身子虚以至脾虚阳弱,故此这药方既要驱寒化湿又需健脾扶阳以助正气,我开的方子用了十二味药已是斟酌了再斟酌,且若用我那方子,需三剂方能见效,过后还需逐渐增减改方,慢慢调理。”
陈孝逊不解的道:“那个游方郎中的方子呢,需几剂?”
余星阑:“若用那位前辈的方子,只一剂便可病愈。”
陈孝逊很是震惊:“那个游方郎中的医术竟如此高明。”
余星阑回想着刚那个方子,半晌方方道:“能如此遣药用方的,这数百年间大约只有一人可与这位先辈比肩了”
陈孝逊疑惑的道:“何人?”
余星阑:“前朝那位医术通神昭仁皇后。”
陈孝逊愕然:“你说的是那位跟余家老祖宗齐名的神医皇后。”
余星阑点点头:“正是,我曾仔细搜罗过她的医案,只可惜年代久远她又是皇后之尊,想必她看病的医案都收在内宫之中,民间极少,不过余家藏书阁所留的医书中,却记录了她几个医案,所开方子,便如这位先辈一般,用药少而精却极为对症,许多病症都是一剂而愈。”
陈孝逊暗道莫非这个游方郎中是那位神医皇后的后人?若果真如自己猜测岂非前朝皇族吗,如此可是大大的不妙,这天下早便不是慕容氏的了。
想到此忙道:“事关前朝皇族,切莫再提,以免招致大祸。”
第19章 一见投缘
余星阑又怎会不知其中利害,一个弄不好便是倾家灭族之祸,只不过他痴迷医术,为了学医曾遍寻天下名医,盼着能寻一个似前朝那样的神医,也好求教医术,如今终于有了却无机缘相见,实在遗憾,想到此,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安州官驿,眼里充满憾色,却也只能上车去了,他还需去一趟安州城的庆福堂去寻那余宝胜,若再由着这些人胡闹下去,庆福堂的招牌就真的砸了。
不管余星阑,且说棠梨,给老夫人看了病回来,一进院就瞧见爹娘都在堂上,看情形是等自己呢,她爹倒还稳当,坐在那儿吃茶,她娘却跟个拉磨的驴子一般,在屋里来回转磨的走,瞧见棠梨急忙过来就唠叨了起来:“娘的话你总当耳旁风,成日捧着那医书看,看也还罢了,却怎么真瞧上病了,家下的人,你瞧也就瞧了,怎么还让外人知道了,还传到了叶夫人耳朵里,巴巴的来寻你给那位老夫人看病,我可听说那老夫人病好些日子了,大夫请了十好几个,连那庆福堂的神医都找了来,也没见治好,你这么个半吊子,怎么就敢去,这要是看好了还罢,若是坏了可怎么好……”
便宜娘这唠叨的功力,真是越发精进了,而且,半吊子,这可是自己腹诽叶大人的,怎么真会儿安自己身上了,莫非是现世报?生怕她娘再唠叨下去,棠梨急忙截住道:“娘,老夫人的病并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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