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梁一言未发。
短短几步,从偏厅到正厅,他像是老了许多岁,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连背都有些佝偻下来。
他终于慢慢停住身。
“扶君……”
老人长长地叹。
“爸——”秦扶君燃起最后一丝希望,从令人厌恶的涕泪满面里仰起头,希冀地看着父亲秦梁。
秦梁叹声:“把名单给他罢。”
“……!”
秦扶君蓦地僵在那里。
几秒后,她不可置信地喊出口:“爸?!真给了他,那、那我就彻底完了啊爸!”
秦梁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敲了下拐杖,也拂开秦扶君要抓他裤脚的手,老人气得声竭:“要不是你造的孽,事情会到今天这一步吗?到这个时候你还是只想到你自己,你简直、无药可救!”
“爸……”
“你把名单写下来,交给我!余下的话不要再多说了!那样我至少能给你照顾你那两个孩子——你要是还是对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满,那你就自己和秦楼谈!”
“…………”
秦扶君挣扎无望,哀哀地与父亲对视良久后,终于慢慢点下头。
秦梁让人拿来纸笔,亲眼看着秦扶君趴在地上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写出来。
名单最终交进秦梁手里。秦梁皱着眉,低头看了几秒,慢慢放下手。他走到秦楼面前,将手里的名单递过去。
秦楼伸手去接。
爷孙两人的手都握到那张记着名单的纸的边缘,却停住了——秦楼感受到纸上反向的力。
他眼一抬,看向秦梁。
老人垂着视线,“这个名单既然交到你手里,那你就放过她吧。”
“……”
秦楼眼神一紧,须臾后他笑了起来,“我说过,不可能。”
“她毕竟是你姑姑。”
“姑姑?她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我知道,她对白颂母女做下的事情会永远让你对她怀恨在心,但她只是个工具——当年她没得到过秦家的实权,哪里有能力布置得那么天衣无缝?真正的罪魁祸首都在这里面。”秦梁拉了拉手里的名单,“更何况,哪怕到最后,她都没有直接地伤害过你一点——她是顾忌血缘亲情的,她只是太过狭隘、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
秦楼眼底像是烧着黑色的火焰,那火焰在秦梁的话尾猛地一跳。
而就在此时,偏厅的门突然再次被推开。
一道身影走出来。
“她确实没有直接伤害过秦楼。秦楼不和她计较就是了——让我来。”
“——!”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跪伏在地上的秦扶君浑身猛地一哆嗦。
几秒后,她用力地扭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处,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过于惊恐和不可置信而紧绷起来。
“宋……宋……”
一个完整的名字在哆哆嗦嗦的嘴唇里半晌都叫不出来。
宋书停在距离秦扶君不远的地方。
听见声音,她笑意淡淡地垂眼,像是看一块垃圾或者别的什么,视线落在秦扶君的身上。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情。从大学到研究生期间主修法律方向——我一定会确保秦女士你的余生结束在您应得的牢狱铁窗内。”
“秦、秦情?”
秦扶君伏在地上呆呆地透过凌乱的长发,然后对上一双漠然的眼。
秦扶君蓦地一栗,表情再次狰狞起来——
“不对、不对!你就是宋书!你就是宋书!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可能没有死——你早该死了!九年前你就应该——”
话声结束在终于忍无可忍地上前来,一把攥住秦扶君的长发将她向上一拎的秦楼手里。
未竟的话声变成叫疼的哀嚎,秦扶君栗然地看着俯身到她面前的秦楼那张情绪微狞的俊脸。
“你还想再见你儿子女儿最后一眼的话,就别逼我在这里亲手杀了你。”
秦扶君吓破了胆,她又想起多少年前那个大年夜,少年抓着一块玻璃碎片抵在她颈上的冰冷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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