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那个同样是她的父亲的男人只看了她一眼。
还是皱着眉的。
像是在看什么被舍弃又自己跑回来的、让人厌倦的东西。
被讨厌对孩子来说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因为在她们还不够懂事的时候,她们会以为被讨厌是她们自己的错。
明明不是。
明明,不是。
——
秦家的餐桌上往常就很安静。今天多了一位“外人”,安静里又多了些微妙。
长餐桌旁,秦梁坐在主位,宋成均和秦扶君夫妻坐在他的右手边,中间坐着宋茹玉和宋帅姐弟。
作为客人,宋书独自坐在左边。
她听佣人提过,说秦楼少爷不喜欢和人同桌吃饭,他的餐食一贯都是专人来做、专人送上三楼餐厅的。
——秦楼在秦家有多不同,显然体现的地方远不止佣人们的称呼区别这一点。
有秦梁在,一顿晚餐吃得平淡安静——宋茹玉再怎么想为难宋书,当着外公的面也不敢造次。
一家人忍气吞声,藏着嫌恶或者别的,权当她是空气。
宋书吃了一点后,放下碗筷。她安静地抬眼看向秦梁,并不说话。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在灯下看着很漂亮,瞳色柔软。
秦梁和她对视过,难能地露出一点笑意:“这就吃完了?”
宋书点点头。
“要人送你回房间吗?”
宋书摇头,下了椅子,转身往楼梯间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宋茹玉用力地咬碎了嘴里的东西,小声咕哝:“一点都没礼貌!”
秦梁收回目光,瞥她一眼。
“茹玉,我教过你几遍了?不要严以待人宽以律己。下午的事情,始末缘由你真当没人跟我提?”
宋茹玉吓了一跳,慌乱地看看自己爸妈,然后连忙低下头,“对不起外公……我错了。”
“再有下次,我让人送你去和你表哥一起住一个月。”
宋茹玉顿时脸都吓白了。
“爸……”秦扶君连忙出声护女儿。
“爸什么爸,茹玉以后要是长出个跋扈性子,那就是被你这个当妈的惯得。”
秦扶君张张口,最后还是忍住,把话憋了回去。
她怨毒地看了一眼楼梯口的方向。
宋书住的是二楼的一个偏卧,卧室里没有单独的洗浴卫生间,二楼两边则有两个共用卫生间。
晚餐时间过去了,听门外佣人的声音也渐渐歇息,宋书才出门去了楼梯口那边的卫生间里。
不一会儿她出来,刚过楼梯口,就听见前面的拐角走近两个声音——
“白颂本来就有公司的股份,现在秦楼和她女儿又走得那么近,你叫我怎么放心?”
“这有什么?两个孩子而已。”
“孩子?呵,你是没看见秦楼今天对我的态度!”
“跟一个11岁的小孩计较,那多没意思?”
“你不懂,不是我和他计较!他爸妈死那么早,秦家现在就他一根独苗,而且我爸本来就对他那儿子儿媳的死愧疚在心……以后秦家的产业肯定绝大多数都落进这小疯子手里!他现在和宋书亲近,你说我能不在意吗?”
声音近了。
是秦扶君与宋成均的。
宋书踩着长廊柔软地毯的脚停下,她回到楼梯口。
在上和下之间迟疑一秒,宋书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然后走进中间平台的阴影里。
宋书不想和他们撞见,只能等他们过去。
两人的交谈声更清晰。
然后她听到她的父亲的声音。
第一次离她这样近。
“扶君,你别想那么多。我听家里佣人说过白天的事情了,秦楼把她当一件玩具而已,等兴趣过了就会厌烦的——他不是一直这样吗?”
“可我还是总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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