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喝酒吃菜怪没有意思的,走,我们出去。”兰沁禾牵着他起身,慕良还有些犹豫,“若是走漏风声传出……”
“那又如何?”兰沁禾一笑,“你我不承认,谁又能说什么?”
她面上笑着,心中刺痛。
就是在家里,她也只能和慕良缩在房内,连院子都不敢踏足。
她愈加要带着慕良出去。
千岁府的占地不小,是按照亲王府的规格造的,比兰沁禾的郡主府要大气很多,亭台楼阁样样具备,两人在湖心亭坐下,四周放了轻纱帷幔防虫,底下的湖水在月光下泛出粼粼波光。
九月的晚上,夜风习习,花香虫鸣。
纵使慕良不会弹琴,但是这样文雅的器物家中还是备下的。兰沁禾调了调音,琴是好琴,只是放久了,上面的弦有些松垮,音色也走了调。
在江苏的日子里她几乎没有碰过琴乐,会客的时候倒是会有琴女抚琴,但自己到底也是生疏了。
慕良在兰沁禾的示意下坐在了石凳上,他伸出了双手搭在琴上,兰沁禾眼里一亮,她果然没有看错,慕良这双手放在琴上简直可以称绝。
她在国子监教了九年的琴,看过的琴无数,阅过的美人也无数,可从未有哪双手能在琴弦上绽放出这样的美感。
慕良浑身都瘦,唯有这双手骨肉均匀,他不似大多男子那样骨节分明,相反,他十指匀称,宛若削葱,手背上可见隐隐突起的根骨,指尖尖细,上面的指甲修剪得当,尽管没有血色也十分漂亮。
古朴的琴衬在下方,让这双手不再仅限于形态美,更赋予了文雅的韵味。
兰沁禾从后环住了慕良,将他的手腕往上拉,“手腕提起来,不要把整个手都搭在琴上,只有指尖能接触琴弦。”
慕良后背一暖,他立马挺背收腹。女子柔柔的话语就响在耳边,他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
这就直接导致了慕良手指僵死,完全不能达到兰沁禾的要求。
她忍不住笑了,不再执着于琴,而是贴紧了慕良的后背,低语,“公公,认真点。”
“是、是。”慕良咬着嘴里的软肉,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越努力就越使劲,越使劲就越僵硬,到最后慕良自己都没脸看了,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兰沁禾将一切收入眼中,她从后执着慕良的手,侧脸贴着他的耳,轻声道,“刚一见面,我不想吓着你。”所以出来找些矜持的玩意儿,可慕良却露出了现在这副样子。
慕良红着脸摇头,喉咙动了动,出口的话打着颤,“是臣蠢笨。”连娘娘手把手教他都不会。
兰沁禾看他可怜成那样,也就不逼他了。
她倒了盅暖茶递给慕良,让他捧着暖手放松,自己也松开他,走到旁边落座。
“那你听着,我来为公公抚琴。”兰沁禾想到了别的有趣的法子,自己伸手搭上了琴弦。
她确实是在国子监当了快十年的教琴师傅,当兰沁禾坐下后,周遭的气场都有了些变化。旖旎瞬间散去,亭中扬起了悠悠沉沉的古音。伴着水声、伴着虫鸣蛙叫、伴着风过树梢,更伴着极致的相思爱恋。
慕良不会弹不代表他不会听,他捧着茶,从一开始的震撼惊艳到羞涩再到落寞。
夜色孤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伺候娘娘多久。
兰沁禾注意到他眉间的黯淡,疑惑地停了手,“不好听?”她生疏至此了?
“怎么会,娘娘弹的自然是天籁。”慕良答完后,敛眸嗫语,“臣只是在想,日后有哪位郎君能有幸伴在娘娘身边听琴。”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提了。
兰沁禾收了手,她转过身正对着慕良,“我说了,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可是鞑靼……”
“军国大事,何以至于要靠男女之情来平定。”兰沁禾握住了慕良的手,那里刚刚捧过热茶,内里温暖炽热。她开口,用郑重的语气跟慕良保证,“如果在抵御外敌上要靠卖身才能求得安稳,那我这个兵部的堂官,未免太过无能。”
“慕良。”她倾身向前,“有些事情我以为不必挂在嘴上,日久自见人心。我明白你受过太多的苦,我也没想过只言片语就取得你的信任。”
“臣没有…”慕良顿时慌了,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有想到娘娘原来一直心知肚明,“臣自然是相信娘娘的。”
他慌乱地想要下跪,女子却在下一刻起身,将他搂进了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心口,“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过得不容易。说到底是我不好,没能让你安心。”
她轻拍着慕良的后背,像是拍孩童入睡,“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周全。”
慕良愣怔着,这话其实和薄情郎哄骗小姑娘时说的话一模一样,对于慕良这样的大太监来说,什么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是虚的,他该嗤之以鼻的,可他就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娘娘……”他的嗓音微哑,泪水也打湿了眼睫。
兰沁禾心里叹了口气,将人搂得更紧,她看向了远处,玩笑似地开口,“我想想……对了,你还记得明宣六年,我让你杀了匪寇用尸体冒充劳役吗?”
“臣记得。”慕良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这个。
“就是这个。”兰沁禾低头,她笑着对上了慕良的眼睛,“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可以株连九族的,现在你有我的把柄了。若是哪日我真的对不起你,你大可拿来威胁我,就算我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忌族人的性命。”
慕良睁大了眼睛,“娘娘,臣如何敢做这样忘恩负义的事?”
抛却情愫,兰沁禾救过他两次的命,他纵使偶尔对娘娘使一些小手段,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这样卑鄙阴险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兰沁禾安抚他,“只是这么一提,你不要激动。”
她正打算跟慕良好好解释,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干爹不好了!褚秀宫走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殷姮:我先说好,褚秀宫属于后宫,如果房屋损坏人员伤亡那是都大内的事情,钱应该由大内出,国库和户部不该参与圣上的家事。
皇帝:你说过你是朕的门生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家里着火死人了女儿不掏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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