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敢点灯,怕惊醒妹妹。
那一段时光,成了兰沁酥印象最深的日子。
在那人提着剑踹开牢门的一瞬,她对兰沁禾的感觉就发生了悄然的转变。
回去的路上,她闻着那人一身的血腥味,脸埋在她胸口,牙齿用力地咬住可以咬到的肉,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
兰沁酥从未这么安心过,哪怕那时,她什么都看不到。
……
天光未亮兰沁酥就醒了过来,她昨日又梦见了十五岁时候的事情,睡了不久便惊醒了过来。
刚刚撑了半个身子起来,后脑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了下去,接着响起了女子的声音,“还早,再睡会儿。”
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一点点鼻音,旁边的兰沁禾还闭着眼,却知道妹妹已经醒了。
那三个月里,她每夜都守着兰沁酥,只要妹妹一梦魇,兰沁禾睡得再死都醒得过来,早就练出了这等本事,根本不需要睁眼看。
兰沁酥顺着后脑的力道,乖巧地重新躺下,正好枕在兰沁禾的臂弯上。
她睁着眼,悄悄打量睡觉时候的兰沁禾。
和她喜欢侧卧蜷身不同,兰沁禾封了郡主之后就有宫里的麽麽教导她礼仪,举手投足皆有标准,就连睡觉都是笔直中正的,一夜过去,头发连一丝都没乱过。
兰沁酥咬着唇,用脸蹭了蹭头下的胳膊,嗅着姐姐的气息,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见,床榻也凉了下去。
到了上值的时间,兰沁禾已经在前往国子监的路上了。
今日是沐休前最后一天,大家免不了精神有些松懈,兰沁禾坐在自己的公署里,也有些犯愁。
明日就要同那位纳兰公子见面,京城里的公子哥她大多交好,但纳兰杰有些特殊。
一是年纪差的有些大,二是他之前并非嫡出,是小妾所生,自然也踏不进兰沁禾的圈子。
三年前纳兰将军的夫人病逝,妾严氏才成为主母。
在那之前,纳兰家只有一个嫡小姐,叫做纳兰珏,就连她都没怎么见过兰沁禾,更别说是后来才居上的纳兰杰了。
可如今朝廷在用纳兰将军抗倭,那不管他是谁的孩子,哪怕是个妓.女的孩子,兰沁禾都必须妥善对待、好好捧着。
她思忖片刻,提笔草草写了下安排,让人送去郡主府,交银耳提前打点。
事实上,不止兰沁禾这边在想明日的见面,纳兰杰又如何不会心心念念明日的相遇。
……
纳兰府·西院
纳兰珏睁开眼睛时,入目的是一片枯黄的杂草,还不等她细看,身上剧烈的疼痛就激得她再次闭上眼睛。
除了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炽痛,胸口的尖锐刺痛,更是逼得她全身颤抖。
鼻腔的微弱呼吸间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闭着眼,仔细感受了一番,还好不是肋骨戳进肺里,只是鼻子被打出血了而已。
但情况更糟的是腿,整个下半身已经失去了知觉。
咬了牙,纳兰珏忍着剧痛扭头看了眼,确定双腿还在才松了口气。
就这么趴在地上好一会,她攒了几分力气,那漆黑的瞳孔里终于爆出坚定,满是血污和泥土的手猛地撑地,动作之间拉扯到了伤处,疼得她面色惨败,冷汗直冒。
眼看着快要站起来,被打得快残的膝盖却是一软,整个人又跌坐了回去。
嘶——
后槽牙被身上的疼痛刺得上下打颤,纳兰珏皱着眉,估摸着背部和膝盖应该是被什么钝器打过。
她再没有力气再次尝试起身,只能艰难地抬头,打量这破败的院子来。
自己正坐在房前的草地上,原先应该是用作养花草的,不过现在荒芜了,只留下疯长的杂草。后面的房子青砖白瓦,看起来还不错,却因为没人打理,已经屋不避雨了。
这……是哪里?
她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脑子里被棍子搅了一番,疼得眼晕。
半晌,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具身子唤作纳兰珏,纳兰家的嫡长女。
父亲纳兰忌是大明有名的铁血将军,官拜三品。奈何原身的母亲早逝,父亲又常年在外,新主母容不下沙子,便故意使绊。
这次是因为她打碎了弟弟纳兰杰的玉佩,才被人打了个半死不活。
纳兰杰是新夫人严氏唯一的孩子,也是纳兰将军唯一的儿子,在家里极为受宠,可头上压了个纳兰珏才是真正的嫡长,这让他十分不快。
接受完这些信息后,纳兰珏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自己撑了起来。
不管如何,先养好这个身体再说,这里的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等她养好的伤,立即离开,否则纳兰珏就算有九条命,也捱不了几年。
刚准备进那个长满草的屋子,忽然院门口传来动静。
纳兰珏望去,就见一群丫鬟小厮当中,有一个衣着亮丽的少年朝自己走来。
那少年面色俊俏,比孩童还要白嫩三分;腰若扶柳,走路之间,比女子更要多一份妩媚。
纳兰珏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所谓的男宠?
“把这个丑八怪收拾收拾,明天让她陪我去郡主的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