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翕同兰沁禾的母亲万清交好,她常常感叹,如果万清身在富贵家,绝轮不到她来登这金榜第一。
在这几年里凌翕不仅是少数不同兰家断交的人,更是唯一愿意鼎力相助的人。
万清向凌翕道谢后,又叮嘱兰沁禾不要胡闹,接着匆匆朝值班处走去。
等她彻底走远后,凌翕将怀里的兰沁禾放下来,同她说话,“沁禾最近闲时都做些什么?”
“每日下学后读书、练琴、习武,”兰沁禾一五一十地答了,“有时候同妹妹们一起玩。”
“都跟妹妹们玩什么?”
“踢毽子之类的,大哥回来的话,还会和邻家的哥哥姊姊们一起蹴鞠。”
凌翕坐到休息室内唯一的一张长条凳上,示意女孩也一起坐下,“沁禾也大了,以后想同母亲那样从文,还是像父亲那样保家卫国?”
兰沁禾一怔,这些日子里,少有人对她说“你父亲是在保家卫国”这种话。她听到的全是“你父亲害得我们丢失了城池,害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仿佛她的父亲才是侵略西朝的敌人一样。
“我……”她张了张嘴,两手撑着凳子,低下头看自己的脚。
凌翕见她这般模样,心里暗暗叹息。
她的儿子同沁禾一般年纪,去年转入了沁禾所在的书院,从儿子口中听说,兰沁禾六艺四书成绩皆名列前茅,很得先生们喜欢,但却少有知心朋友。
兰将军的事,实在是影响太大了。
她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微笑着接话,“我听说书院马上就要放假了,到时候带着妹妹们来凌姨家住几天如何?你金叔也好久没有见你了,一直都说想看看沁禾最近如何。”
和万清嫁人不同,富贵出生的凌翕娶了一夫三君。
“我也许久没有去给金叔请安了。”沁禾应道,“他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怎么不好。”凌翕失笑,她总是不能理解,万清是怎么养女孩的,一个规矩懂事得不像孩子,一个又嚣张跋扈得鬼见了都瞅。怕是兰家姑娘们最好的部分都集中到兰沁禾一人身上去了。
聊了一会儿,凌翕起身,“你母亲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该散值了,凌姨家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兰沁禾跟着起身,“耽搁凌姨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凌姨家里有事的话,就快些回去吧。”
凌翕走到门口,忽地转身,从袖中抽出一个荷包来递给沁禾,“对了,这件东西转交给你母亲。”
兰沁禾结果,触手的一霎,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凌姨……”
“好了,我就先回去了。外面风大,你不必送了,就在里面看会儿书吧。”
女子说完,笑着离开。
兰沁禾低头,她手里还留着那个荷包。
手指轻捻,能听到里面轻微的沙沙声,感受到纸张摩擦的触感。
她知道这是什么,银票。
沁禾忍不住眼睛泛红,这么多年,再没有人像凌姨一样照拂着他们了。
兰沁禾的母亲万清为人刚直,虽是出自寒门,却一身的清高傲骨,向来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接济。
恐怕今日凌翕赶过来,就是想借着沁禾这个媒介。刚才特地留下来的说话,也只不过是为了背着万清送出荷包而已。
兰沁禾吸了吸鼻子,抬手拭掉睫毛上的碎泪。
她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努力回报凌姨,也不再让母亲这般辛苦。
正准备关门背书,忽然门前走来一提着水桶的小太监,约莫十岁的模样,瘦骨嶙峋,双手和露出的脚脖一片紫红。
他提着水桶到走廊旁边,将抹布打湿了开始擦廊柱。
兰沁禾从门里往外探出了半个身子,好奇地偷看他的脸。
这是新来的太监吗?她之前好像没有见过。
那小太监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浸泡在冷水里的双手上长满了冻疮,看起来触目惊心。
兰沁禾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那笼没送出去的热汤。
食盒下面放了滚水保温,现在还是温热的。
她打定主意,提着那盒食盒朝小太监走去,在离对方还有一丈远的时候,那人扭头发现了她。
他连忙退到旁边,低头弯腰给前面的贵族小姐让出路来。
按理兰沁禾并无品级官职,而翰林院的太监隶属二十四衙门,单从身份上而言,该兰沁禾对他行礼才是。
“小公公……”见他那么拘束,兰沁禾也不免有些拘束,她走到那人面前,将食盒递了出去,“天气寒冷,喝点热汤吧。”
听到这话后,瘦弱的小太监明显一颤,他悄悄抬头,迅速地瞥了一眼兰沁禾后猛地低下。
“小姐好意,奴才不敢妄取。”
他就连声音也是沙哑的。
近距离之下,兰沁禾看见他的领口随着弯腰的动作空出一圈,甚至可以从领口望见里面的身体。
他太瘦了,衣服也太单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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