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骄问道:“凉皮如何?”
清芬捂嘴儿一乐,低声道:“我瞧着太后倒是喜欢,若不是我们拦着,那一大碗都用了呢。只饭后又是欢喜又是懊悔,说有味儿,直接把接下来两天的请安都免了。”
晏骄了然,也小声问:“那以后?”
清芬回了个你懂的眼神,还特意点明:“太后说就是那料多了才痛快。”
凉皮里面又是醋又是蒜,吃完口气确实不大好,以往何曾有人给太后进过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所以她老人家初时还有些不适应,但尝过之后,反而莫名生出一种混杂着迟来叛逆和委屈的复杂情绪:
哀家谨小慎微了一辈子了,这不许那不许,如今贵为太后,难道连吃点儿可口的东西都不能如愿么?这日子过得还不如街上的老百姓!
偏要吃!
送走了来去匆匆的清芬,晏骄又抱着太后赏的几样首饰和衣料看,“还是她老人家懂我。”
皇后给的那都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庞牧看着她看,闻言笑道:“如今你也越发财迷了。”
顿了顿又感慨:“不过太后确实待你甚好,常进宫的几个命妇,也没见她隔三差五就念叨谁。”
晏骄干脆换上太后新给的翠玉小荷叶耳坠,闻言笑道:“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她们大凡进宫必有所求,我三天两头就去给太后说故事,也从不主动求什么,她老人家反倒越发想给了。”
“确实好看,”庞牧退后两步细细打量,“有太后照顾,我也安心。”
晏骄一挑眉,“那是。”
这根大腿她可得抱结实了,指不定来日就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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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刚结束应酬回府的帝师却沉了脸,“叫清之去我书房!”
不多时,苏墨过来叩门,“祖父。”
他身穿绣着四君子纹样的白色锦袍,头戴青莲玉冠,腰系芙蓉团花玉佩,面容清俊身材挺拔,行走间闲庭信步,端的是一位超逸脱俗的佳公子。
然而他所经过的地方,一众小厮、丫头却都拼了命的低下头,如再细细看时,竟微微颤抖,显然怕极了。
“进来。”苏玉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等苏墨刚到书桌前,他就抬手将一盏热茶砸了过去。
“混账!”
价值千金的茶盏落在地上化为碎片,滚烫的茶水瞬间隔着衣服将苏墨的胸膛烫的通红,然而他却眼都不眨一下的跪了下去,就跪在那些碎片上。
“你明知裴以昭简在帝心,却偏要在京城动他,今日圣人特在朝上问起此事,引得朝臣关注,此事必不能轻易收场!”苏玉暖面露阴沉道,“现在案子交到定国公手上,你竟在这时瞒着我杀人灭口,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苏墨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原来您老人家也会怕。”
苏玉暖回望过去,面沉如水,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若只是庞牧一人势单力孤,他尚且不惧,然而那什么第一女捕头深得太后宠爱,与圣人跟前的心腹王公公亦交情不浅,图家、白家、廖家甚至是董家,还有那从几十年前就讨人厌的邵离渊也都不是好相与的。如今这些人勾连成片,惹到一个就相当于惹到一窝,令人防不胜防。
苏墨的讥笑逐渐化为冷笑,“我就是瞧不惯裴以昭疯狗一样咬着不放的模样,装的什么圣人似的,他简在帝心?我就偏要杀杀他的气焰。不然日后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踩到苏家头上作威作福,难道祖父果然忍得?”
这几年苏家没少对裴以昭明里暗里的拉拢,可那厮竟装听不懂的,着实令人不快。
他们苏家什么时候对人有如此耐性!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做不得朋友,那就是敌人了。
苏玉暖冷哼一声,“逞一时之快,糊涂,如此难成大事。”
苏墨微微垂了眼眸。
什么大事,他不稀罕。
苏玉暖叫人重新上了茶,小厮进门后俱都低眉顺眼,对里面的场景显然见怪不怪了。
苏玉暖端着茶盏,一下一下的刮着茶梗,待氤氲的热气散了些去,却又不喝。
眼下面临的僵局空前严峻,一个闹不好,苏家大厦必然倾颓。
他需好生筹谋……
苏家不会倒,更不能倒。
半晌,苏玉暖放下一口未动的茶盏,“来人,去传个口信给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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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过后,夫妻两人拿着六人名单去找邵离渊商议下一步行动,结果一进门就发现他脸上黑的跟滴水似的。
事到如今,除了极少数几件事之外,恐怕已经很难让邵离渊如此震怒。
“穿云死了?”两人异口同声问出可能性最大的一个。
邵离渊压着怒火将一份文书丢到桌上,“昨日我与何明交涉,他同意放归明辉回来治伤,却借口本案是单纯嫖客与妓女之间的斗殴,且明辉又在刑部任职,刑部上下理应回避,便将人带走了。我今天一早就派人过去询问,谁知对方说穿云昨夜已畏罪自杀。”
“这分明是杀人灭口!”晏骄和庞牧齐声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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