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御雅逸不紧不慢地开口:“其他宗门我不知道,你们丹鼎宗的掌门却是把我宗的顾真人请过来了,明日就到。这样看来,怕是其他几宗的前辈也都是长老级别的。”
“为何……”狂浪生眼中透露出迷茫,片刻后,他试探着问启南风:“你们丹鼎宗居然这么记仇,特意请各大宗门来看俞前辈下跪?”
众修:“……”
剑修和丹修们都不去看热闹,狂浪生一人想去也不好意思,于是小队终究还是没去成。
但是外面的人可看了个够。
“这雨贼他娘的大!”丹鼎宗山脚下,一个正在兜售话本和零碎药材的散修低低地骂了一声,看着边上越来越拥挤的人群,忍不住又开口:“你们也是来看剑神下跪求医的?”
“废话,谁不知道今年就丹鼎宗的热闹最多,还来了不少的前辈。”另外那个炼气期的修士目光熠熠,嘀咕道:“若是有哪位前辈看中我,将我收入门下岂不美哉?”
摆摊的散修切了一声,神秘道:“说起来你知道剑神是被谁抬上山的吗?你知道他为何会下跪吗?都是我……”
然而雨势渐大,并着轰隆的雷鸣和逐渐从远方前来此地的修士议论声,已无人听清他说些什么了。
这是第六日了。
俞不灭吃下去的灵丹早已失去了效用,他在一开始尚且能保持背脊板正的姿态,给世人留以一个——
“身虽跪然神未屈”,“宽厚而傲岸”,“一看便知不凡”的背影。
然而随着雨势渐大,俞不灭的修为逐渐跌落,神志也一点点变得迷蒙恍惚。
所以他的背影从第二天开始便逐渐歪斜起来,再也见不着半分属于不灭剑神的气势了。
就连那些追随他的修士前来丹鼎宗助阵时,一时间都没能辨出歪歪跪在地上的那个昏沉男人。
“俞前辈呢?”
“不灭剑神呢?”
最后还是姜渊低低地提醒了一句,他们才看到密集雨幕中,那个几乎要歪到了边上的灌丛中的男人。
没了那一身通天修为,俞不灭看起来竟和路人无异。
有个修士见此状忍不住怒而开口:“怎能让剑神跪在此地!这丹鼎宗也未免太过狂肆了吧?”
后半句他说得格外大声,然而丹鼎宗的大阵并无开启的意思,丹修们好像并不担忧被扣上各种帽子。
事实也是如此,俞不灭在丹鼎宗山门前跪了足有六日。
这六日,也足以将此事传遍各大宗门和世家了。
不管是觉得荒谬也好,可笑也罢,各大宗门名面上顾着形象不曾大咧咧地来瞧瞧是真是假,但是山脚下那些所谓的散修可有不少都身着了大派弟子才用得起的高级法衣和武器。
待知晓此事为真后,整个修真界议论纷纷。
冷眼旁观者不表态者居多,但不少人却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指点点。
“丹鼎宗此举真是有损丹修纯善之名啊!”
桐花郡内,有人看着丹鼎宗的方向不断摇头,叹息道:“且不说同为人族修士,又是东境的友宗,便是寻常人在此苦跪数日,也该心软吧?可你们看丹鼎宗,何其冷心冷情!”
“那位秃大师听说是丹鼎宗的马长老……真是摆足了架子。”
“正如诸位道友所言,眼下万古之森大乱起,若是俞前辈伤势可愈,我们东境自然无虑了。丹鼎宗这做法就连我这一介散修也看不过去……”
这几个人正说得起劲的时候,边上有个拎着大刀的修士冷不丁地开口:“你什么一介散修?方才我明明见你们几个在巷子里换掉青山派的袍子出来。”
青山派是受俞不灭庇护的一个小派,听这个刀修开口,边上默默旁观的人都有些恍然。
几个本地的散修都笑得意味深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武器。
青山派的修士脸上露出些许不自在,顿时没了方才议论时的气势。
霸刀见状,轻蔑一笑,冷哼道:“少在咱们桐花郡说丹鼎宗和秃大师的不是,小心舌头被割!”
青山派的人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不远处的传送阵闪过数道亮光,又有人从万古之森传来了。
一众修士之中步出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他乌黑的眸中不见光彩,身形萧索,唯独手上紧握的两把染血的剑带了黑白以外的颜色。
青山派的弟子一愣,迟疑片刻后辨认出来:“那是……俞公子!”
俞长安恍若游魂一般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忽然有人拦住了他,匆匆道:“俞道友,听闻你与丹鼎宗的俞幼悠曾同去妖都三年,想来也有旧情在,速速求她出面请秃大师出手救俞前辈吧!”
“你父亲已跪在丹鼎宗山门前足足六日了!”
俞长安的眼珠转了转,他张嘴,像是自问,又像是低喃:“可是为何她认定俞幼悠是妖族,你知道吗?”
“她?”青山派的修士愣了愣,想了许久才意识到,俞长安这说的应该是崔能儿先前指认俞幼悠是妖族的事。
“这其中想来也有误会……”
俞长安却很快低低地自语了。
“不是误会,我知道这是为何。”
他抱着两把剑,无力地瘫倒在街角,低低地喃喃自语:“所以我无颜见她。”
离开云华剑派的前一天,俞长安碰见了前来不灭峰的张婆子,也偶然听到了她和自己母亲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