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各个散修们语速飞快地复述着马长老这段话,各个表情也都很古怪。
也不知道四境修士听到了这段话会有何想法。
“别来我们丹鼎宗找什么秃大师,老子说了我不是。”
马长老态度冷淡地往后一步退回阵中,步履慵懒地朝着山门内走去了。
后方的崔能儿心中一紧,想到奄奄一息的俞不灭,以及随时可能会找上门的妖修,高声道——
“世人都只秃大师是丹鼎宗修士,我听人说您曾有言悬壶济世救天下,我的道侣亦是这天下苍生的一员,为何苍生可救,却不能救他?”
她匆匆地瞥了一眼后方越聚越多的散修,再次抬高声音道:“而且若是不灭的伤能治好,我们东境便可多出一位渡劫境的大能,万古之森之危也可解,此举救下的岂是他一人?这是救下了整个东境的义举啊!”
崔能儿的话掷地有声,回荡在整个丹鼎宗山门前,好似无形的巨石往马长老的后背上压。
不愧是女主角。
悄无声息静立在不远处的俞幼悠听着那一番话,心中只浮出了无限的荒谬感和可笑感。
一番话就稳站在了道德最高处,便可调动所有旁观者的情绪,这便是女主。
若是换成原作剧情,想来此刻还该配有一位大能从天而降,赞许她的这番言论,并亲自替俞不灭接灵脉,顺便打脸马长老这个狂妄的反派吧。
可惜了,原剧情早就被改掉了。
俞幼悠低头无声地笑了笑,冲着前方的马长老挥挥手,示意他看传讯符。
马长老被这番话说得火冒三丈,正想要挽袖子怒骂的时候,他的传讯符亮了亮。
片刻后,他皱着眉返身回去,冷眼瞥着依然站在山门口的崔能儿,哼了一声。
“秃大师的确是我宗长老,她也的确能接灵脉,但是你打听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某件事?”
马长老面向眼前那人,惯来爱嬉笑的脸上只有一片漠然和端肃。
他声音如往日一般无差,却又暗挟了元婴巅峰境的灵力,仿若山门内的古老钟磬回荡在群山雾霭之间,声声皆清晰送入山下众修耳中——
“医修非圣人,亦有原则,固亦有三不救。”
“借异兽伤人者,一不救!”
“忘恩负义者,二不救!”
“杀妻弃女者,三不救!”
崔能儿在前两句话时尚能保持镇定,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瞳孔微微一缩。
然而马长老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只是高深地留下俞幼悠交代的三句话后,便淡然地一拂袍角,转身隐没于山门内了。
风吹过崔能儿的裙角,她的手隐在袖中,握了又松。
她脑中只回荡着那四个字,时而有些许银色的影子在眼前晃荡。
那位高高在上的妖族公主,那个生了条狼尾的孱弱半妖,那只在雷劫之下冷冷注视着她的银狼……
后方细碎的议论声似这夏日扰人的飞蚊一般嗡嗡萦入耳中,缠得人几乎不能呼吸。
“所以秃大师果然是丹鼎宗的某位长老?”
“这三条规矩我也曾耳闻,倒是前些年就立下了,只是不知不灭剑神犯了那条忌讳……”
“第一条不知有无,第三条自是不可能,毕竟崔前辈还站在这儿呢,倒是第二条……忘恩负义?”
“这倒极有可能,毕竟先前俞幼悠曾救过不少云华剑派不少剑修,当年四境大会还救过他儿子,眼下却非说人家是妖族内应……”
最后这句话惊醒了崔能儿,她虚浮的身体突然又挣扎着寻回了些许力气。
对,秃大师这规矩是在俞不灭飞升前便立下,肯定不是在针对他!
对方介意的一定只是俞幼悠的事情!
崔能儿心中生出万般懊悔,然而此刻她深知不能离去,只能静候在此地等着秃大师回心转意。
毕竟名面上忘恩负义的是她,而非俞不灭!
桐花郡多雨,不知何时又是一场酥润细雨簌簌落下,崔能儿一动不动静立在桐花郡山门前,身影显得柔弱而无助。
城中新修的各个传送阵闪过无数道亮光,却是不少修士都来了此地等待最后结果了。
桐花郡的酒楼乃至法宝店铺中,持不同观点修士们都低声地议论着此事。
“丹鼎宗这乃大派的风骨和坚持,岂有被人欺上门还为其疗伤的?!我觉得丹鼎宗处事极佳,待我闺女长大些,我也让她去参加丹鼎宗的入门考核!”
“修士自有其底线,不该为一人而破。”
“你们这话就不对了,出面污蔑俞幼悠的是崔前辈,也不是俞前辈啊!同为东境大宗,丹鼎宗见死不救,真是有负医修之名!”
“其实崔前辈先前说的极对,若是不灭剑神的伤能好,万古之森之难便可迎刃而解了!”
“……”
法宝店门外,一个年轻剑修搀着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听到里面的对话后表情越发纠结。
那中年男人身上的修为不过筑基初期,且面色虚浮苍白,似是受了重伤,年轻那人倒是金丹期修士,偏又对中年男人态度无比恭顺。
这奇怪的组合引得法宝店内的人侧目,中年男人别开脸,沙声道:“走吧。”
姜渊搀着俞不灭一步一步朝着丹鼎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