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们按剑而立,却不见未央的身影,他极目而望,在庭院花园处的长廊瞧见了未央纤瘦的身影。
四月芳菲尽,只剩枝叶越发葱郁,她一身素色衣服,衣上血迹斑斑,在深深浅浅的绿色中,如皎皎月色染了红烛的血。
就如那夜他与她初见一般,人群熙熙,哭声震天,她身披莲青色大氅,似骤然放光的宝石,一下子便抓住了人的视线,让人再瞧不见世间其他颜色。
他究竟有多迟钝?竟没瞧出她是个女子。
秦青羡剑眉微蹙。
可惜,她美则美矣,却心如蛇蝎,连自己的父亲都容不下。
秦青羡眸光微暗,转身走进灵堂。
灵堂之中,或真或假的哭声听得他头疼。
他在灵堂立了一会儿,便待不下去。
死了便是死了,再多的眼泪也无用。
如当年的他得知全家人战死边关的消息一般。
秦青羡又出了灵堂。
亲卫们取来了他的衣服,小宫人带着他去偏殿洗漱换衣。
热气在他眼前升腾,如雍州城外终年不散的雾气一般。
云雾缭绕,他的眼睛却越发明亮。
“你会因为什么事情,与家人闹到不相往来?”
秦青羡突然开口,问伺候他的小宫人。
小宫人怔了怔,片刻后笑着回答道:“奴婢命苦,家里为了五两银子,将奴婢卖了净身进宫。”
“自那之后,奴婢便与家人没再联系过。”
男人被净身当了太监,这的确是奇耻大辱。
秦青羡剑眉微蹙,神情所有所思。
那么未央呢?
她是为了何事,与她的父亲闹到那种程度?
让秦青羡百思不得其解的未央,此时立于何晏面前,侃侃而谈。
未央道:“被少将军挑去哄皇孙,本是一个意外,被皇孙喜欢,更是超出我的意料之外,至于被少将军选中,让我抱着皇孙来灵堂,更不是我能控制的。”
——端的是自己清清白白,并无刻意营救皇孙的意图,一切都是被逼的,她没有办法。
何晏毕竟是想毒杀皇孙的人,若是让他知道她有意救皇孙,哪怕她对秦青羡有救命之恩,何晏也不会放过她。
秦青羡太锋芒毕露了,玩心计根本玩不过何晏。
未央继续道:“你是没看到,那种情况下,是个人都会护着皇孙。”
“太子薨逝,我作为大夏的子民,怎能让太子唯一的血脉遭了晋王的毒手?”
这般说,只是为了让何晏知道,她对他辅佐晋王,毒杀太子皇孙的事情一无所知,既是一无所知,也不会与他刻意作对,她的反应,不过是身为夏人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何晏静静地看着未央的表演。
未央说完话,久久不见何晏的接话,心中便有些不安,便道:“夫君,你怎么了?”
长廊处缠满茂盛藤蔓,簇拥着,将云层的日光剪得斑驳细碎。
朦胧阳光落于未央精致小脸上,她的睫毛长而卷翘,在说夫君二字时,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似乎吐出夫君二字,对她而言是一种折磨。
偏又不得不唤他夫君。
何晏忽而觉得,在看到秦青羡给未央上药时升起的无名火,此时似乎淡了一分。
“没甚么。”
何晏看向未央的右手,道:“你的伤?”
“我没事的。”
未央举起手,在何晏面前晃了晃,道:“少将军给的伤药很管用,现在已经不流血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何晏眸光微沉。
又生气了?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