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的表情也逐渐的严肃了下来,他不再发笑,他认真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盏,又看着杨端和身上的甲,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神色也变得有些落寞,而一旁的信陵君,放下了手中的酒,低着头,却并不开口,他不愿意干涉廉颇的选择,若是廉颇想要去秦国,他甚至可以调动自己的门客将廉颇送到秦国去。
廉颇的思绪瞬间回到了几十年前,在那个时候,他还是只是个负责县城治安的小官吏,他通过抓捕盗贼,得到了重用,不断的升迁,随后攻打齐国,攻打秦国,攻打魏国,攻打燕国,如此的征战了几十年。他还记得自己所参与过的每一场的战争...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就如此颓废下去,不希望自己就此离开战场,他还能打,他并没有老!
在魏国,自己得不到重用,这一点,廉颇是已经看明白了,魏王对自己的胞弟信陵君都如此的忌惮,对自己这样的外来之将,又能信任到什么程度呢?秦人想要重用自己,这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毕竟马服君在秦国,而他的养子如今又成为了秦王...有他们在,自己大概是不必担心被冷落...
可是...廉颇看向自己的回忆里的时候,他所看到的都是自己在为了赵国而死战,跟士卒们高呼胜利,或是带着溃败的军队逃离...他又看到了自己多年的好友,在道路上朝着自己挥手告别的蔺相如,那一刻,廉颇清醒了过来,他看着面前的杨端和,杨端和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廉颇摇着头,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不能将自己的剑对准我保护了一辈子的国家。”,杨端和有些急切的说道:“您可以不去进攻赵国的。”
“若是按着你所说的,我在赵国的学室里教弟子,这些弟子将来就不会去攻打赵国吗?我在秦国,这就是对赵国的一种进攻...若是我今日跟着你离开魏国,前往秦国,那我逝世之后,就没有颜面来见我的朋友了!”,廉颇说着,再次举起了一盏酒,笑着向杨端和示意,然后喝下。
杨端和看起来有些沮丧。
杨端和没有再去劝说廉颇,因为杨端和知道,当廉颇将军有了自己的决定之后,谁都没有办法劝动他,这个倔强而顽固的老头。杨端和再次看向了信陵君,他正要开口,信陵君抢先说道:“您不会是看劝不动廉颇将军,就要劝我去秦国吧?”,杨端和摇着头,说道:“这怎么可能呢...”
杨端和低着头,沉思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我只是想要告诉您...若是有一天,您想要离开魏国去各地看看,或许可以来秦国,在秦国,不会有人为难您,更不会有人为难您的门客,您可以见见我的老师...”
信陵君笑了起来,他说道:“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还欠我一顿酒呢!”
显然,他并没有将杨端和的话放在心上,杨端和最终还是离开了魏国,他在魏国的使命也算是宣告失败。而在这个时候,蔡泽也是从燕国回到了秦国,他并不是独自回来的,他还带回了一位年轻人,这位年轻人唤作丹,姬丹。他正是当今燕王的太子,当初,在燕王刚刚登基的时候,这位太子曾在赵国担任质子。
可是因为赵国与燕国之间的关系愈发的紧张,双方又时不时的有些摩擦和碰撞,燕王就派人将太子丹给接回了燕国,太子丹返回燕国,还没在这里待上几年,就又被送到了秦国,这让太子丹非常的恼怒。他就感觉自己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只能寄人篱下,忍受屈辱。
在赵国,他的待遇就不怎么样,谁也不把这个燕国的太子放在眼里,而这样情况,在秦国甚至是有些更加的夸赞,秦人都不把燕王放在眼里,何况是他这个十几岁的太子呢?当蔡泽回到咸阳之后,随便安排了太子丹的住处,便去见吕不韦去了,太子丹再次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太子丹不懂秦语,这导致他根本没有办法与外界联系,他只能不断的从自己身边的人口中去学习秦语,而燕王派来服侍他的人,已经被蔡泽派到了其他地方,他身边全部都是秦人,这些秦人对他的态度也非常的恶劣。太子丹就在自己的住宅里,平日里天也无法外出,即使外出,他也听不懂众人在说什么,这让他非常的苦恼。
在等待的过程中,终于,有几个人走进了府邸里。
太子丹看到那些侍奉自己的人紧张不安的朝着对方行礼,他就明白,这些来拜访自己的人非同小可,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年轻人,他们都是穿着黑色的衣裳,与太子丹身上的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首的那个家伙看起来年纪非常的小,大概只有十四五岁,还没有自己大,可是他非常的嚣张,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自己。
“你是谁?”,太子丹用雅言问道,在这个时代,贵族之间倒是可以通过雅言来正常的交流,为首的人笑了笑,这才问道:“你是燕国的太子丹?”
“我就是...你又是什么人呢?”
“我是秦王。”,嬴政说着,这才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启和增,他说道:“这位是昌平君,这位是魏公子增...”,丹一愣,他没有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秦王,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俯身行礼还是该怎么样,他就待在那里,也没有听清他的介绍,这让嬴政有些不悦,启和增倒是没有在意。
秦国的王,楚王的长子,魏王的太子,燕王的太子,这四个人就坐在这狭窄的院落里。
“您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可以跟着我们去武成君那里学习...”
“武成君...马服君???”,太子丹瞪大了双眼,他问道:“我真的可以去找马服君学习?”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嬴政一愣,神色恍惚,过了片刻,他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可以,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