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想了想,颔首道:“好。那就这样,你回来的时候,幼微要是还没往回返,你要是还有精气神儿,就去接她一趟。这一阵子,你辛苦,她也不轻生。”
“成。听您的。”
太夫人起身,携了儿子的手,亲自送他回卿云斋,一面仔细打量他,一面关切地嘘寒问暖。
“爹爹!”林漪小鸟一般跑过来。
孟观潮立时笑了,俯身对女儿张开手臂,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闺女,想爹爹了?”
“想!”林漪明明灿烂地笑着,眼中却闪烁出水光。
孟观潮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脸儿,“这叫喜极而泣。”
“嗯!爹爹说的是。”林漪爱娇地搂住父亲的颈子,亲了亲他的面颊,又担心地问,“爹爹抱着我累不累?我长高了,也长胖了。”
孟观潮哈哈一乐,拍了拍她的背,“你这点儿斤两,还想累着爹爹?”
太夫人和林漪随之笑出声来,随即,后者伸出小手摸着他的面颊,很心疼地道,“爹爹瘦了。”
“年岁大的人,瘦一些是好事。”
太夫人抬手拍在他背部,“胡扯什么呢?二十六岁就年纪大了?那我们这岁数的岂不是活成妖精了?”
父女两个大笑。
孟观潮与母亲、女儿说笑一阵子,匆匆洗漱更衣,去了宫里。
皇帝一如每日下午,在御书房听人讲算经,听得顾鹤微声通禀,立时抛下书卷跳起来,撒腿就往外跑,把讲经的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皇帝远远看到身着大红官服的孟观潮,也不吭声,只是飞跑向他。
孟观潮停下脚步,等在原地。
皇帝二话不说,和小时候很多次一样,猴到自己的四叔身上,紧紧地勾住他肩头。
“还好么?”就像女儿跑向自己的时候一样,孟观潮心里暖暖的,语气就格外柔和。
皇帝点头,又摇头,末了把下巴搁在他肩头,轻声道:“四叔,我可想你了,你总算回来了。”
孟观潮抱着怀里小小的少年,“去哪儿?”
“南书房。”皇帝可不管自己的形象,更紧地猴在他身上,“四叔抱着去。”
孟观潮轻轻地笑,“行啊。”他知道,自己回来,只是让皇帝的难过担忧减少些许而已,慈宁宫那位,会成为皇帝一段日子的阴霾。
到了南书房,两个人公务私事混在一起说,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帝很懂事地道:“四叔刚回来,先回家,好生歇息三两日。”
孟观潮却问:“太后娘娘如何了?”
皇帝神色一黯,“娘亲病得更重了。”说着话,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孟观潮,“四叔,你可以去看看她,宽慰她几句么?你的话,娘亲总是听的。”
孟观潮说好。
“那我陪你一起去。”皇帝动作利落地走到孟观潮身边,握住他的手,摇了摇。
孟观潮也说好。
到了慈宁宫,皇帝和孟观潮相形到了太后病榻前,行礼问安。
太后看到孟观潮,眼中闪过真实的喜悦,命人赐座上茶,又吃力地坐起来,倚着床头和一大一小说话。闲话一阵,便打发皇帝离开,“去听课吧。你四叔刚回来就偷懒,怎么成?”
皇帝乖乖地笑着称是,辞了二人,回了御书房。
太后对服侍在侧的人打个手势,示意她们到外间。
近来,这些特地安排的宫人已经基本上全部奉行太后的意思,而在此刻,却是齐齐望向孟观潮,见他颔首之后,才恭敬地行礼退下。
孟观潮站起来,神色平静地望着太后。
太后审视着他的神色,语气艰涩:“你,消气了没有?”
“谈不上那些。”
“我就是个瞎子、疯子、傻子。”她说。
孟观潮牵了牵唇,不置可否。
太后眼中噙满了泪,吸了吸鼻子,轻声道:“自事发到今日,我每一日都是生不如死。起先,是因为恼恨,在如今,只有歉疚,悔恨。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寒儿。”
孟观潮不语。
“我的日子,不多了。却没什么不放心的。”太后道,“我这样的人,纵使活下去,也迟早会成为寒儿的软肋,不定何时便又要犯下大错。如此,早死了也好。寒儿没了隐患,你清净了,我解脱了。”
孟观潮仍是默然以对。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太后擦去滑落到面上的泪,“而你,压在心里的话,不妨说出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却晓得你是怎样的性情。有些话说出来,心结可能也就打开了。”
孟观潮望着着她,终于出声道:“只有这些?”
太后点头。
孟观潮似笑非笑的,“倒是我想多了。我之前怀疑,你又要出幺蛾子。”
太后自己也没想到,闻言竟笑了,“怎么可能。除了犯蠢的那件事,我脑子还算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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