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承认,并没想到,赈灾是辛苦至极的一件事——堪比打仗了吧?好些回,他都这么想。
只是,看着孟观潮,看着带来的那些精兵,看着他们的所作所为,他才知道,真正从军的人是怎样的。
于是,便去审视那些百姓,从同情到扼腕。
于是,他全然投入到挽救受灾百姓的队伍之中。和孟观潮一起。
这晚,仍是暴雨如注,他寻到孟观潮所在的帐篷。
孟观潮正坐在帐篷口喝酒,见到他,笑了笑。
靖王就发现,眼前人的面色分外苍白,“没事儿吧?”
“没事儿。”孟观潮语气温和,“你怎样?”
“你派给我的,都是最轻巧的差事。能怎么着?我是真不明白了,心疼我还是看不起我?”
“胡扯。”孟观潮笑道,“你是头一回经这种事儿,先练练手就行。”
“……头一回,倒真是。”靖王不得不承认,随后就生出疑问,“但这情形,你就算千防万防,时疫什么的,还是免不了吧?”
孟观潮却只是道:“怕死你就滚回去,不怕死就留下来。”
“……”靖王给了太傅一记白眼。
孟观潮不搭理他,闲闲地喝了一口酒。
第69章
谨言拿着一个小药瓶走过来, 到了孟观潮跟前, 旋开药瓶盖子。
孟观潮蹙眉看着他。
谨言有恃无恐,“这可是太夫人、四夫人反复交代的。”
孟观潮伸出手。
谨言倒了一颗白色的药丸到他掌心。
“不够。”
“这又不是零嘴儿,必须按时按量吃。”谨言从随从手里接过水碗。
孟观潮又蹙了蹙眉, 推开水碗, 将药丸放入口中, 细细咀嚼, 随后用烈酒送服。
靖王和谨言看着, 都不自主地吞咽一下, 随后,前者问道:“又犯病了吧?”
谨言心说这不废话么?本就是最难去处病根儿的病,风里水里泡了这么些天, 不犯病才是怪事。他腹诽着, 面上笑容如常,“是吧,您也瞧出来了?”
靖王释然,“我就说,话越来越少,且越来越难听。”
谨言笑着欠一欠身,走开去。
靖王想打趣跟前的病老虎两句, 却见对方看着不远处,神色变得格外柔软。他循着视线望过去,见林筱风一手撑着伞,一臂抱着个孩子走过来。
孩子看到孟观潮, 挣扎着要下地,“孟叔父!”
“别动别动。”林筱风笑着加快步调,抱着孩子走到孟观潮和靖王跟前,放下孩子之后,恭敬行礼。
孟观潮唇角逸出和煦的笑容,右手有些迟缓地抬起来,抚着孩子的小脑瓜,“小子,吃饭了没有?”
“吃了,还喝了一大碗姜汤。”孩子笑嘻嘻地依偎到他怀里。
靖王仔细打量,见孩子六七岁的样子,小脸儿灰扑扑的,身上的衣服皱巴巴,有泥浆渍。说是蓬头垢面并不为过。
孟观潮摸了摸孩子身上的衣服。
“烤干了。”孩子笑着望向林筱风,“林叔父亲手给我烤干的。”
孟观潮颔首,“那就好。”又柔声叮嘱,“眼下没法子,先将就一下。”
“嗯!”
“怎么还不睡?”
孩子诚实地答:“睡不着,就想看看你,再去睡。”
“乖。”孟观潮起身抱起孩子,转入帐篷,“叔父哄着你睡。”
“好啊。”
靖王挑了挑眉。他记得,孟观潮其实很有些洁癖,是不大讲究衣食住行,但是务必干净。这样毫不在意地抱着孩子,让他有些意外。他悄声问林筱风:“你家太傅又从哪儿捡了个孩子?”
林筱风解释道:“今日下午,太傅带着弟兄们救下来一些灾民,这孩子就在其中。跟父母哥哥失散了,一直哇哇大哭,大伙儿都没法子。太傅闲下来之后,哄了一阵子,就眉开眼笑的了。”
靖王一笑,“说出去谁信?孟老四这么有孩子缘儿。”
“孩子都喜欢太傅。”林筱风顿一顿,又补一句,“将士百姓,都喜欢他。”
“嗯,那个妖孽,只要笑着,好声好气地说话,是个人都招架不住。”
林筱风听了这不伦不类的话,哭笑不得。
靖王开始关心实际问题:“孩子的亲人能不能找到?”
“应该没问题。这一带,目前未见伤亡。有很多与亲人失散的,太傅吩咐下去了,只要还在,就能团聚。”
“那就行。”靖王转头,望向帐篷里边,听着一大一小的言语,心绪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