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观潮再无二话,“不送了。”
权家夫妇告退,离开时,权夫人要由丫鬟搀扶着才能举步。
事情还没完。
孟观潮让大夫人回西院之后,审视着属于孟文晖的妻妾三人,说:“权氏情形,与你们不同。今日我也真是起了管闲事的心思,想问你们一句,有无离开孟文晖的打算。”
“四郎!”太夫人语声虽低,却分明透着焦虑。
孟观潮打个手势,透着果决,视线梭巡在三个人脸上,“告诉我。不论怎样,我都成全。”
最先说“没有,不会离开”的,是她。
两个妾室自然附和,她们的愣怔,只因匪夷所思而起。
他轻轻地笑了笑,“说定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她轻声答,确定得很。仍是相信,只要自己在孟府一日,他就不会让孟文晖的岳家出事——眼前他纡尊降贵地处理家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她切实的指望,不过是父母姐姐安好。对付孟文晖,总能有斡旋的法子,这倒是她不需担心的。
而落在他眼中,又是怎样的迟钝、一根儿筋?
当时他的心绪,又该是怎样的?有没有生气?有没有气得想掐死她算了?——应该那样做的。那么笨的她,其实不值得他再付出,哪怕点滴。
末了,她听到他说:“好。回房吧。”
不知是她心绪恍惚所至,还是他情绪有波动,几个字显得飘忽不定。
她和两名妾室走出太夫人的院落,却见权夫人在路旁等候自己。
权夫人不外乎是怕她日后处处苛责女儿,百般求情。
她不冷不热地说,这要看您女儿是否识相,旁的就不需多说了。
权夫人继续哀求,说着说着,就如见了鬼一般,仓皇地睁大眼睛,随即匆匆失礼,再就是落荒而逃。
她不明所以,举目四顾,便看到了孟观潮,慌忙行礼。
他闲闲地走到她几步之外,蹙着眉问她,为何如此。
她猜不透他是在问哪一桩事,便笼统地答,理应如此。
他说,你过得如意么?
她照实答,没有如意与否,但有很惬意的光景。没说出的是,所谓惬意,是一次一次长久地赏看那幅月下花鸟图,是每个月前去看望师父师母一次。
她不敢看他,但是感觉得到,他轻轻地笑了,说喜欢看烟火?
这问题,她没有及时回答。
烟火么,她太愿意看了,十二三起,每逢元宵节,便打扮成小厮模样,游走在街头,赏灯、遥望烟火。
那一刻的迟疑,是要自己反思:要不要为了孟文晖、权静书的事的由来,而怨天尤人,连璀璨至美的烟花都怪罪。
不需要的。
璀璨的烟火,怎能与那对不知廉耻的男女的相提并论。
他们不配,所以,也就无关。
于是,她诚实地答:“喜欢。”
他应该是又笑了笑,说:“放心。大抵会成为惯例,每一年都能看到。”
那是她每一年都觉得唯一可值得庆贺、用心期盼的日子,为此,自是满心欢悦,再度行礼道谢。
“烟火易逝,终将泯灭。”他似是自言自语地道。
她不自觉地接话:“可是,再怎样,它有过最美的时刻。”
沉了片刻,他说:“的确是。”
她行礼道辞,一头雾水的回房去。
随后的年月,除了遵循服丧的年月,孟府的每一个元宵节,烟火总是彻夜不息地燃放。
她在困顿绝望的岁月中,每一年,都会静心观望,或去外院,或在内宅与亲友一起。
权静书成了被孟文晖嫌恶的妾室,再不被亲近,事发一年后,被他打发去了庵堂清修。
而这事情并没完:险些掐死太后的事情发生之后,孟观潮寻了各种由头发落了一批人,便有了一批秋后问斩的人。
梦境之中,在那些被菜市口问斩的人里,就有格外显眼的身着僧袍的权静书。
不论有无牵系,她都觉得,前世太后引得孟观潮暴怒,原由、附属之中,权静书有参与。三品大员的女儿,可以为了莫名其妙的心思错付与人,为了仇恨而做出些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权静书做了什么,希望看到的不过是太后干政、挟制太傅。从而,孟家就倒了,她也就报复了孟家。
却不知,孟观潮这太傅地位,是任何人都撼动不了的,宫里那两位,就从不会起撼动他地位的心思。
到如今,徐幼微也揣摩不清楚,前世权静书嫁给孟文晖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关乎情爱么?都甘愿委身做妾了,怎么会在后来做出寻短见的蠢事?那样的感情,傻子都知道,必要经历磨折、等待、煎熬。好些行径,分明是沉不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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