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放这儿了,你自己品。”
太夫人唇畔的笑意更深,对四娘道:“你四婶想说的,正是我想对你说的。是非轻重,你自己权衡。至此,我们已经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何去何从全在你。”
徐幼微啜了一口茶,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事有万一,万一昨日长房在后花园当差的人疏忽,也就溺毙了。死都死得起,还有什么好怕的?”
四娘膝行到她跟前,双手犹豫着抚上她膝头,眼泪止也止不住地落下,“小婶婶……您说的,我都明白……我只是……我是自作聪明了,从头到尾,都瞒不过小叔,可是……我要怎么说?我又该从何说起?我……太脏了……”语毕,失声痛哭。
徐幼微与太夫人俱是现出惊讶之色:以往那么活泼的女孩子,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的?难道惯有的表象都是能够瞒天过海的强颜欢笑么?
午间,孟观潮赶到宁府。
老爷子的请帖送到孟府已经是第二回 了,第一次是上次休沐,他真没时间;到了这第二回,不论怎样,不管时间是否合适,都要挪出时间赴约。
席间,他吃出一道梅菜扣肉的做法比家里更地道,就建议道;“打明儿起,让我家的厨子来偷师学艺吧?小五肯碰的荤菜可不多。”
宁博堂揶揄孟观潮:“没人不知道你对小五好,人前怎么就不能遮掩着些?”
孟观潮却道:“您二老这是干嘛呢?逮住机会就给人上课,真让人瞧不下去。”
宁博堂揶揄孟观潮:“没人不知道你对小五好,人前怎么就不能遮掩着些?”
孟观潮笑眉笑眼的,“这不是天经地义的?我要是娶了小五又不好好儿待她,人前人后都端着不搭理她,跟和她有仇有什么区别?可我要是跟她有仇,又干嘛娶她?疯了?”说着就蹙了蹙眉,“什么年月啊,对媳妇儿好都成不是了。”
“一串子车轱辘话,也难为你好意思说。”宁博堂想了想,乐了,“这是什么年月?——你当帝师的年月。”
孟观潮想想,也笑了,端杯敬老爷子。
因着午间这一番趣谈,他情绪更为舒缓,因而头脑也就愈发冷静,再一次斟酌过在府中的布置之后,才放下心来——在以前,这是没可能的事儿,他决定的事,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不容任何人质疑。
幼微没质疑,是打一开始就担心、惊恐。
但愿,此事过后,她能真正对自己放心。
而若是腥风血雨的局面……
他控制不住的,眉心直跳。
下衙时,回府的路上,遇见了策马独行的原冲,不免下车去,打量一阵之后,含笑询问对方:“这德行,想死了不成?”
原冲竟是认认真真地点头,“想死了。你给我安排身后事吧。”
“……”孟观潮这辈子头一回语凝了,沉了好一会儿才道,“安排不了。你要是莫名其妙的死了,我再查不出根由的话,那我只能把你刨出来鞭尸。”
“吓唬谁呢。”原冲的反应,竟是轻描淡写地按了按孟观潮的脑门儿。
孟观潮当即恼了,“兔崽子!找收拾是吧?”
原冲慵懒地望了他一眼,“嗳,你就说你能怎么着吧?”之后,听到观潮微不可闻的斥责,至于是什么话,不需想,再歹毒,嘴里也蹦不出脏字儿。
那是孟观潮的修养,倒是与孟府无关。
果然,孟观潮没搭理他。
霞光满天时,孟观潮回到府中。
回到府中,听闻的消息,就让他开始打心底后怕了。
从没想过,事态居然会有这么严重。那种事,已绝对不是触犯为人的底限,而是已经触犯到为人之道的根本了。
饶是他再痛恨老三,也从没想过,他会卑劣不堪到那地步。
要等待的消息,一直没有等到。
三老爷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坐在他对面的三夫人,神色僵滞,毫无反应。
三老爷也没理会她,径自出门,到了孟观潮见他的外书房。
又一次地所谓兄弟相对而坐。
“你,想怎样?”三老爷问道。
“我还在想。”孟观潮微笑道,“全在你。”
“我没有可与你说的话。”
“那最好。”孟观潮放松身形,语气闲散地唤来谨言慎宇,“尽快核实四娘与三老爷三夫人的行径。我只看凭证。”
谨言慎宇称是而去。
三老爷不自觉地被话题牵引思绪,回想着自己有无留下凭证。
也就是在这种时刻,老四至为锋利的视线投向他,让他再不能盘算过往,不论情愿与否,都只能迎上去。
那视线变得宛如凌迟人一般的锋利,那视线的主人的语调却依然温缓:“四娘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你能不能告诉我?”
能不能?当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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