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释然,“如今,是苦尽甘来了。”
“幼微的确讨人喜欢。”太夫人说着就笑了,“最难得的,总能让观潮笑,是个小开心果。”
“的确是。”王嬷嬷笑着附和,“李嬷嬷和侍书、怡墨她们,也总被夫妻两个逗得忍不住笑。”
说话间,徐幼微和林漪过来请安。
太夫人唤两个人到跟前落座,言笑晏晏。
长房、二房、三房的人相继而至,其中包括孟文晖。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已将养三个多月,如今行走如常,明显的变化,是沉默寡言。
太夫人询问几句,就端茶遣了一行人,与幼微、林漪用早膳。
饭后,徐幼微带着林漪回房。西面的三间耳房,本就布置成了小书房,孟观潮却很少用到,如今归了母女两个。
上午,两个人一起习字。
徐幼微还不如林漪,过了小半个时辰,手腕实在酸疼,便放下笔,喝茶歇息。
林漪则始终神色专注地描红。
端详着那张小脸儿,徐幼微不自觉地想到了前生的林漪和孟观潮。
皇帝允诺照帝师安排行事之后,孟观潮磨着牙问:“怎么认识那女子的?”堂堂皇帝,要是背着他去那种地方,可真是没法儿要了。
皇帝如实回答:“在多宝阁相遇的,她在选文房四宝,我找由头与她交谈一阵,颇觉投缘。得知她身份后……四叔,已经晚了。”
孟观潮牵了牵唇,“我看到的,只是你没有作为帝王的担当。如今你所谓的付出、抉择,不能成为你日后委屈她的理由。”
皇帝恭声说的确是,我明白。
孟观潮站起身来,离开之前,拍拍皇帝的肩,惦记着自己动手带给皇帝的伤,“传太医诊治。好好儿过日子。”
皇帝的泪,又一次掉落。
当夜,林漪被带到了孟观潮面前。
孟观潮眸光如鹰隼一般,静静地审视林漪,良久。
太过迫人的气势,让林漪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但言行仍旧显得从容镇定,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孟观潮言简意赅地问起她名字、身世。
林漪照实答了。
孟观潮说:“为你,皇帝要放弃皇位,做何感想?”
林漪斟酌之后,欠一欠身,道:“他是帝王,却无帝王的担当,辜负了太傅的教诲。只是旁观,已经为太傅心寒。可是,于林漪,他只是一个良人。是生是死,我陪着他。”
孟观潮则眯了眯眸子,道:“看着我说。”
林漪缓缓对上他视线,重复一遍,一字不差。
“若是成全你们,在宫中大婚,作何打算?”孟观潮问。
林漪目光变得恍惚,被慑走魂魄一般,语速缓慢而僵硬:“我的出身,低贱如地上尘,若有幸进宫,定当不惜一切,尽力做皇上的贤内助。”
孟观潮目光寒凉如霜雪,却流转着异样的光华,“你们该死,可是时不待我。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来日若有了做祸国妖孽的苗头,自然有人替我动手,生撕了你。”
林漪缓缓点头,“我记下了,一生铭记。若有违背,死无葬身之处。”
孟观潮起身,步履如风地走向室内,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打了个响亮的榧子,“醒。”
林漪身形一震,片刻后,竟跌坐在地,似是消耗了莫大的力气。
——是通过那一幕,徐幼微看出端倪,醒来后联想到一些传闻,便知晓了他不为外人知的秘密。
而在平时,只是偶尔,有些人说他有点儿邪性。
见到怡墨走进门来,徐幼微敛起心绪,笑问:“什么事?”
怡墨笑道:“原五爷来了,有事要见您。”
徐幼微下意识地看看天色:该在衙门处理公务的时辰,他怎么跑来串门了?念及之前他教训言官的事,便是一笑,交代林漪两句,回到正屋厅堂。
原冲是来送礼的,见礼落座后道:“一早观潮跟我显摆,说他闺女又聪明又喜欢读书写字,我想起小时候有一套特别好的文房四宝和一支狼毫——适合小孩儿用的,便送来了。这种东西,太新的反倒不好,用着不见得顺手。”
徐幼微心里有些感动,道谢后问:“要不要见见林漪?”
“不了。”原冲就笑,“我不会哄孩子。把人吓着,追着我打的可就是观潮了。”
徐幼微没忍住,笑了,“才不会。”
原冲也笑,“改日吧,改日再来看孩子。今儿还有不少事情,我偷空溜出来的。”
徐幼微听了,便遂了他的心思,亲自送他到院门外。
“嫂夫人留步。”原冲躬身行礼,大步流星地离开。
与孟观潮一样,平时总是步履生风,而静下来的时候,便能长久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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