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微眉心微不可见地一跳。如此一来,要见到那个憎恶的人了,这让她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
她很轻缓地吸进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慌什么?不用慌。她是孟观潮的妻子,见任何人都不用打怵,还要应对得很好。
不能眼不见为净,也好。她是他名正言顺的长辈,不妨寻找机会,雪前世之恨。
打定主意,逐步冷静下来后,自嘲地笑:她这样重获新生的人,是不是太没出息了?居然到此时才把报复仇人划入计划。
可似乎也不能怪她。首要之事是长久地留意三房,寻找三老爷相关的蹊跷之事。无疑,前世太夫人的劫难,是三老爷促成。无论如何,都要避免母子二人的天人永隔。
谨言的到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四夫人,大老爷、大夫人回来没多会儿,便见了大少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又请四老爷过去提点大少爷一番。”谨言笑得有点儿幸灾乐祸,“四老爷不怎么忙,去看热闹了,让小的告诉您一声,不用等他一道去请安。”
徐幼微笑着颔首,“知道了。”倒是想不出,孟文晖惹恼双亲,是何缘故。
第21章
今日,大夫人带着孟文涛、元娘、二娘回了娘家,大老爷左右无事,也便随着妻儿一同前去。
回来之后,刚进门,孟文晖就派小厮来请。他们去了长子在外院住的海桐书屋。
孟文晖消瘦许多,面色特别苍白,神色与往日有很大不同,黑沉沉的一双眸子,静寂如深潭,意态与往日迥异。
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开门见山:“有个叫逢舟的十三道监察御史,你们可识得?”
大夫人先是茫然,随即想起长子谈及的人的官职,“七品言官罢了,怎么登得了孟府的门?”
大老爷则只是道:“前几日,有些言官文人进了诏狱,逢舟就在其中。”
大夫人立时不安,问儿子:“你提那个人做什么?”
“上午,逢舟的三女儿求见,我见了。”孟文晖静静地望着父母,“她想嫁,我想娶。”
夫妻二人俱是瞪大眼睛看牢他,继而就气炸了。
大老爷霍然起身,疾步走到儿子面前,劈手就是一掌,重重地打在他肩头。
孟文晖生生挨下了这一掌,分明是早有预料。
“你是活腻了不成!?”大老爷切齿道,“谁能将十几人悄无声息地关进诏狱?那些人的亲友四处奔走,询问是何罪名,得到的说法却是犯了忌讳、有辱斯文。……”
“斯文?”孟文晖竟笑了,“他倒是好意思。”
“住口!”大夫人心知夫君摆轻重的话还没说完,厉声斥责儿子。
大老爷继续道:“这些,是他做惯做熟的,看多了,也不觉得怎样。可是这一次,这些人到底是如何触怒了他,除了他在庙堂的心腹锦衣卫,没人知晓。
“那些人被抓之前,书籍笔墨全部查抄。
“他这次处置的人,愿意让你看见的,是在诏狱那些,不愿意让你看见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此事大抵与徐府有关,事发之前,徐家大公子手筋被挑断,二房不少下人,平白无故消失不见。”
大夫人听完,斟酌片刻,倒吸一口冷气。说他孟观潮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真是一点都没冤枉他。转念想到儿子居然要娶触怒过孟观潮的人的女儿,被恐惧抓牢,双腿发软,说不出话。
孟文晖却很平静地问父亲:“说来说去,那些人的罪名,如今、日后,都不会有任何人知晓,对不对?”
“没错。”大老爷压着火气,“那又如何?”
“那就是没有事情发生。”孟文晖语速从容缓慢,“您认为我要拿亲事膈应他?堂堂太傅,怎么可能被这种事膈应到。您多虑了。他真膈应的,始终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做的事。”
“……”大老爷目光微闪,正色审视着儿子。这孩子,已绝不再是受罚之前的心性与做派。沉默良久,他问:“那你到底是何意图?”
“给我自己争取些时间罢了。”孟文晖道,“我也想要锦绣前程,我不想让长房始终被他压制、蹂/躏。您是祖父的长子。可如今我们处于弱势,只能以退为进。”
“那也不行!”大夫人见大老爷态度有所缓和,急切起来,厉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要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做儿媳妇!不,那逢舟根本是一文不名了,能不能活着走出诏狱都未可知!”
孟观潮带着慎宇走进海桐书屋的厅堂。
大老爷铁青着一张脸,坐在三围罗汉床上。大夫人站在一旁,默默垂泪。孟文晖坐在二人近前的座椅上,右腿不能动,僵硬地伸直。
见到孟观潮,孟文晖拱了拱手,“侄儿行动不便,未免礼数不周,请四叔海涵。”
孟观潮从容落座,平静地道:“说事情。”
孟文晖开门见山,“逢舟能否活着走出诏狱?”
孟观潮不假思索,“半死。”
“逢家只处置逢舟一个?”
“对。”
“那么,我要娶逢三小姐。”
孟观潮轻描淡写的,“不管。”
“您不阻挠就行。”孟文晖深深地凝着孟观潮,眼神越来越锋利,他抚了抚伤腿,“把我整治到地步,您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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