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在她看来,孟观潮如今最棘手的问题是,兄弟三个需要太傅的权势,绝不肯离开孟府,这就需要用些手段,逼迫得他们胆寒,主动提出分家各过;而分家之后,他要再用些手段,让兄弟三个再无翻身的余地,不再对他有分毫威胁。
“父亲的遗愿就是孟家绝不能散,我们有生之年都不能分家各过。”孟观潮看着她,“分什么家?怎么分?”停一停,讶然失笑,“你不知道这事儿?”
徐幼微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孟观潮没来由地想笑,将兄弟四个发毒誓承诺永不分家的旧事告诉她。
“……”徐幼微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当着满堂亲友的面儿,对着弥留之际的父亲立下的誓言,怎么能反悔?”他说,“退一万步讲,我豁出去了,就是不孝,就要跟他们恩断义绝,却要带累得娘和你、亲友陪着我被人戳脊梁骨。那种事,我如何都做不出。又凭什么那么做?他们值得我不顾轻重?”
徐幼微讷讷地问:“所以——”
孟观潮委婉地诉诸实情:“我说孟家要散,就得设局把那兄弟三个顺理成章地——处置了,是痛快一死,还是苟延残喘,随他们。”
徐幼微全然明白过来,过了一会儿,缓缓吸进一口气,“这么多弯弯绕,对于你,简直比在庙堂还麻烦。”
孟观潮却好奇一事:“你一直不知道不能分家的事?”
徐幼微想一想,“外人提及孟家,总离不了你的杀伐果决、骁悍无匹。谁敢好端端地盼着太傅家宅不宁?府里的人更不消说,提这些不是犯忌讳么?”
说话间,念及前世,也真没听说过这档子事。他与三个兄长不合,是在逐年争端中品出来的。
惨案之前,甚至之后,老国公爷原配所生的儿子都要依仗着他,利大于弊,根本不会动那个念头。
惨案当时、之后,官员们怎样弹劾、旁人如何议论,都不会对孟府女眷提及。
太夫人出殡之后,进内宅的客人寥寥无几,徐家的人也被吓破了胆,双亲来看她,总担心隔墙有耳,只字不提他的事。
而当时孟府上上下下,全被他吓得噩梦连连,加之诸多下人被锦衣卫带走,又添一份惊惧,只恨自己不是哑巴。
“说的是。”孟观潮颔首,“这可真是两眼一抹黑地选了我。”语毕笑起来,拍着她的背,将她的小脑瓜安置在肩头。
她懵懂是必然,左不过是为了家族出嫁。可徐家呢?
只要稍稍打听,便能知晓他们兄弟四人发毒誓的事——如果兄友弟恭,长辈怎么会在离世之前召集亲友立下那等遗愿?
到如今,徐家竟然还没重视这问题并提点她:要在孟府步步为营,不要卷入两方争端。
什么破门风?
随即,想起一件让他非常不快的事,唇角的笑意迅速消散,目光森寒。
“怎么了?”徐幼微察觉到他情绪骤变,不由坐直身形看他。
他及时错转视线,调整心绪,下一刻,搂紧了她,勾过她索吻,炙热的,霸道的。
徐幼微低低呢喃一声,很有些晕头转向。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唇齿之间,他坚定的攻城略地,很快让她脑海混沌一片。
热烈缠绵,却不掺杂欲念的亲吻,一点点抵消了他心头的阴霾,双唇移到她耳际时,已然心绪平和。
“刚刚到底怎么了?”她问。
“没事。”他语气柔和,“我这脑子不听使唤,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想到上火的事。”
想到的,应该与徐家有关。但是,她选择从善如流,哦了一声。好些话,在他的位置,不能与她说。
“睡吧。”孟观潮安置她躺下,熄了灯,转身把她松松地圈在怀里。
随着时日增长,徐幼微已习惯了他的怀抱、气息,寻到合适的位置,手臂很自然地搭在他腰际。
“热不热?”他问。
“不热。”室内放了足够的冰,于她是刚刚好,“你呢?”
“我?三伏天满街转也没事。”
“习武的好处可真多。”她有些羡慕。
“这是自然。”他突发奇想,“等你痊愈之后,给你找个师傅?只当个活动筋骨的消遣,学学马术、一些适合女子的小绝招。”
徐幼微笑出来,“好啊。总归是好事,只怕我不是那块料。”
“怎么会。”他微笑,“我们小五,灵得很。”
徐幼微可没他那么瞧得起自己,“让太傅笑了大半晌的人,还灵得很?”
孟观潮想到下午的事,轻笑出声,又疼惜地吻了吻她的唇,“房里的事,偶尔粗心大意的。”
“难免的。”徐幼微念及一事,“说起来,你作画的功底那么好,是谁指点的?”
“娘指点的。”
太夫人善画,也是闻所未闻。“怎么没人知晓呢?”对他的画作,她一直相见恨晚,“在京城的名家,都不如你。”
他解释道:“在孟家,习文练武是根本,历代长辈都不喜子嗣碰关乎风雅的学问,倒不是轻看那些,是怕子嗣一染指就沉迷其中,误了正业。
“我年少时不乏被禁足的时候,娘为了缓和我的心境,才要我学画,悉心指点。瞒着父亲学的,也只当个静心的事由,没必要让外人知晓。
“那张斗方,谨言慎宇不知怎么与一幅名作弄混了,作了贺寿的礼物。后来,你也知道,苗维退还,我转手送了你。”
又揉了揉她的脸,“夫人青睐,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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